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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任平生(99)

作者:子受 阅读记录


她的恨到底是用什麽做支点,是他的虚僞,还是她自己的贪心,没有求仁得仁?

她蓦地想起大一学公关学和广告学时,老师强调过两个修辞手法,比喻和借代。她也曾把陈西原比喻成过太多东西,像酒,像风,像火,像雾。

像一把闪着凛冽寒光的刀,没有刀柄,你要握紧他,自己首先要鲜血淋漓一场。

苦海回身

她是在夜里离开的。陈西原不太擅长问别人为什麽,他是个看重结果的人,大势已定,就不必垂死挣扎。

然而这样,总会有薄情之嫌。

不过幸好,离开的白杨好歹与他相伴三年,懂得一些他的为人,万般情绪虬结在一起,伤心反而是最少的。

最多的是什麽?大约是不甘心。也是知道那天才得以看清,原来她才是那一只笼中之鸟。她不是没有怀抱过侥幸心理的,想着这麽陪着他,以后他身边反正也不会再有别人,可能一不小心,真就到了地老天荒。

然而梦不会永远做着的,人总要醒。

白杨混迹在曾经打工的酒吧,那里已经换了一个驻唱歌手,染着一头张扬的红发,嘴里唱着她听不懂的摇滚歌词。

她一直半阖着眼,半睡时,脑海里铺陈开她在这里唱歌的场景,门外风雨凄厉,哀嚎遍野。窗外惶惶如昼时,白杨睁开眼,从一场虚无的风景里抽身告别。

已经五点。

黎明晨光刺破她红尘一梦。

驻唱歌手也已经偃旗息鼓,在一边喝着东西和调酒师聊着什麽,找不到半点去日痕迹。她也渐渐在安静的昔日酒吧里熄灭由此燃起的夏日欲动,有些事情,是注定了的得不到。

人各有命,她的命不在那儿,在另一条路上,一条和此日背道而驰的路。

她几乎是被放逐到那条路上的,白杨在这场博弈里,终于认输,也认命了。

在澄州的最后时光,她真的没什麽可见的人了,桑豆走后,她再也没有自己的朋友。于是她去看了应晨。

九月初的澄州到处都是让人回智的凉,守墓员大概偷懒了,弄得她墓碑上满是尘土无人清扫。白杨也已经很久没再梦见过应晨,好像从那一次,她记忆尤深的那次之后再没有了。梦里的应晨哭着问她,杨杨,你为什麽要背叛我?

她用生命撕开的扉页,白杨视若无睹,只身向荣华。

白杨把带来的酒斟满一杯,放在她墓前,看着她永恒不变的灿烂笑容倏然落泪,她说:“晨晨,你别记恨我,我的报应来了…我的报应来了…”

她也用眼泪作诀别,大道上,生命作颂歌。当日纵使泪千行,凋花谢柳,转身拂去。满手尘灰化了空。

那天风正云清,夏日最后一丝热气都消散,零八年的一半又随风过去。她从墓园走出来,转头去了觉悲寺,想再给应晨求一求。

兴许并非节假日,佛寺里来的人并不多,三三两两,十分清寂。

白杨一身黑色裙装,戴了一只墨镜,走到佛像前敬香时特意把墨镜摘了下来。眼前的释迦摩尼佛依旧是风雨不改的慈容宝相,眼皮半合,垂首看着跪地祈求的茫茫信徒。

万物同悲还是慈悲吗?她仰头,直视向那双慈目,一瞬间,想到了陈西原。他总有这麽一种历乱世人耳目的本事,零和正无穷,谁又分得清?

白杨回神,手上不经意加了力道,本就无骨的香在她手里尽数折断,她的心恍然大乱,即便她不信什麽神佛鬼怪,但所谓“兆头”一类的还是难免上心。

沙弥在旁边看着,又重新拿出两支香替她点燃,递给她。她接过来,往前弯腰敬上,觉得有些又心安了。

出去大雄宝殿,她问过沙弥,转身去到后院,找玄明师父,陈卫东。

她还是剩一件东西没能还给他,他或许早已经忘了,但她还牢牢记着。

陈卫东没在院子里练五禽戏了,正拿着一把大扫帚扫地,一到秋天,叶子就落得厉害,他一边扫,树上还一边落。

白杨站在不远处,斟酌着该用什麽样的话语开口才不算突兀。她甚至也不知道该叫他什麽,玄明师父,还是直接叫他师父好。总不至于像陈西原那样直呼俗名,叫他陈卫东。

她站定一会儿,陈卫东转过身来扫地,看到了她。

“白杨?”

他叫出了她的名字。

白杨滞了一瞬,朝他走过去,叫了一声玄明师父。陈卫东笑起来,眉眼间有点像陈西原的模样,但比他要让人舒心的多。他说:“我知道你,陈西原那小子来这里还提过你。让我看看,有什麽保平安的东西。”

这就是磨人的地方,有些人,不能心无旁骛地去恨,也难以破釜沉舟地去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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