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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茧:为了擡头看你(10)
作者:仗贱走天涯 阅读记录
“要不要留在这里吃个晚饭?”母亲略带讥讽地说。
“不了不了,我可吃不下疯人的饭。”
“那走好,山猪果真吃不了细糠。”母亲清了清嗓子。
大伯兴许是累了,兴许是饿了,没有搭话,自顾自地离开了。
送走那个能吵死人的三轮车之后,江山和母亲没有说话,把一看就是昨天的剩菜剩饭放进大铁锅里,江山去院墙下捧了两捆稻草,捅到锅底下,用火柴点上火,火苗一点点变大,插上鼓风机,炊烟慢慢地飘出了烟囱。母亲在旁边看着,说:“不错啊,去城里待了两个月没忘了本。哦,对了差点忘了,我昨天刚去集市上买了点地瓜,正好烤着吃,本来还买了好些东西準备做的,被你大伯这麽一搞,只能放着明天做了。”她从里屋拿出了三个地瓜,塞给了江山一个:“看咱们谁扔的準,烤得好。”“行。”说罢,江山就把自己的地瓜朝锅底扔了进去… …
吃着红彤彤似乎能淌出油的烤地瓜,坐在暖和和的炕头,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家也没有那麽糟糕。
但是吃完饭,该来的还是来了。
母亲问起了他的学业。在这方面,母亲一向严厉到不近人情,他支支吾吾地说:“全班13名,全校26名。”
“这麽差!”刚才还是和颜悦色的母亲立马转变为了暴怒模式,擡头纹比黄土高原的沟都深,层层叠叠。“伸出手来!”母亲命令道,江山畏畏缩缩的但还是把手伸了出去,“26名,那就打二十五下。”母亲箱柜里拿出竹板,那竹板的表皮已经被在多年的打击中纹上了油腻腻的黑。母亲在江山的手上结结实实地打了起来,竹板高高地举起又狠狠地落下,打的江山眼泪止不住地流,手也肿的像个白里透红的大萝蔔,似乎一挤就能挤出甜兮兮的萝蔔汁。“只有好好学习才能走出去,只有好好学习才能走出去。”母亲像入了魔一样反複强调着这句话。
这句话,他可能已经听了十六年。从小时候听到时候的不知所以,到后来的恐惧,再到现在的麻木。
“你别怪妈狠心,我这辈子吃够了没有读大学的苦,就期望你能出息,走出这个吃人的山村。”江山听着母亲的话,心想,“吃人”这个词应该是母亲读书的时候,从鲁迅的嘴里掰出来的。
“妈,我知道。”江山在被窝里抽泣着说。
母亲叹了口气一边轻轻地揉了揉江山肿的像馒头的左手,一边检查了一下枕头下的镰刀。姐姐在炕头呼噜声已经起来了,母亲给她翻了个身,呼噜声停了下来。
远处的狗叫声逐渐清脆了起来。
半夜,江山还在睡的迷迷糊糊时,他隐约感觉到母亲起身拿起镰刀走出了屋,关上老屋门的声音让他瞬间清醒了起来,他叹了一口气,母亲又去抓“坏人”去了。他还记得五六岁的时候,在精神病院顶楼见到母亲时的场景,一排碗口粗的铁柱将病人区与其他区域完全隔离开来,母亲从铁栏杆的缝隙中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他不记得当时母亲的模样了,但是对她身后站的那一圈白大褂记忆犹新,那是他童年的噩梦,白色的恶魔吞噬这一切,让他的母亲变成了一只待宰的鸡,佝偻战栗地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后来母亲出院了,平常说话做事跟常人没有什麽不同,只是日常害怕有人会害她,于是把窗台上的砖头垒的高高的,说是可以防激光。把院墙的墙根底下都种上柳条,用镰刀削尖过后,一根根朝天竖着,好似在发射井里等待发射的核武器,颇有几分要歼灭一切来犯之敌的意思。而如果她独自一人的时候,则会含混不清地和谁对骂着,她说,这是有人用手机发送脑电波在和她交流,她就这样“了解”到了许多奇谈怪论。
江山知道她有这种天马行空莫名其妙胡思乱想的毛病,所以不管在学校发生了什麽事,他都很少告诉母亲。
他还记得小学时候有一次,他把自己的同学带回家来玩,结果当天晚上就被母亲语重心长地告知,不要和这个同学交往,他是你那不着调的爹和村长家的那个烂□□的生下的野种,你看那鼻子和眼睛,跟你爹一模一样,可江山明明记得那个同学的家是刚刚从外地搬过来的,跟母亲据理力争起来,结果就被气急败坏的母亲揍了一顿,直到江山保证自己以后绝对不跟那个“野种”来往为止。
江山和衣而起,刚跟着母亲走出了院子,就被母亲发现了,说:“回去睡觉吧,这种事用不到你。”
江山叹了口气,也不与之争辩,继续跟着,在山坡上,看啓明星朝着一鈎残月眨眼,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只有薄薄的雾气在山野间游蕩,如果这世界上有鬼的话,那就是鬼的模样吧,但母亲还是在倔强地寻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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