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惊恐地后退，转身想逃。

握住门把的手被一只细腻苍白的手扣住。女人回头望着主人近在咫尺的脸，眼中的害怕疯狂地溢了出来。

“曼曼……”女人语气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呵……呵呵……”

主人笑着，我从未见过主人这副模样，冰冷而癫狂。

女人挣扎的动作透着老态，我想说放弃吧，她是那麽年轻，你怎麽可能挣脱得掉呢？

主人盯着她，痛苦的样子让我心碎。

“为什麽？”她眼角殷红。“我那样哀求你，你为什麽不能放过我们？不能放过他？”

女人眼中的害怕渐渐被痛苦与恼恨取代，她狠狠咬着牙，“为什麽！因为他就是个野种！他本来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语气兇狠。

主人的眼睛一点一点地充血，鲜红色的，是无边的恨意。

“你是个杀！人！犯！”

女人被激怒了，狠狠甩脱主人的手，“你说我是杀人犯？那你呢？你才是个丧心病狂，弑母……！”

主人尖利的叫声骤然而起，将女人骇得紧紧捂住脑袋，蜷缩着蹲在地上。

我感到一阵怜悯。

疯狂扑在女人身上的主人被三五个猛然闯进房间的人控住。我看到她激烈的挣扎是多麽无力，愤怒和绝望就像无处不在的空气，紧密无隙地包裹着我。

无数的怒气充斥着我的全身，杀意一点一点侵蚀着我。

我看见她被按在了小床上，手脚与脖颈被扁宽的带子牢牢缚住，她依然在剧烈挣扎，苍白的皮肤上勒出条条鲜红的痕迹，触目惊心。

穿着白色褂子的男人手上拿着银光闪烁的尖锐针管儿，狠狠扎进主人手臂上鼓胀跳动的青色血管。

一点一点，我开始平静，开始感到困倦，像被抽空后的无力。

在眼前逐渐被黑暗侵袭的最后时刻，我只看到惊恐未定的女人被几人搀扶出去的模样。

浑浑噩噩，只不知过了多少天，隐约看见床前影影绰绰，总有人来来往往，朦胧中有寒光闪动的长针晃过。

眼前再度清晰，是在一个潮湿的早晨。

窗外的细雨被微风送进窗台，轻柔地打在我的身上，我能感到身上一根根麦秆儿饱胀湿润后的沉重。

我迫不及待地去看床上，主人依旧被束缚着，空洞的双眼黯淡无光，像初来时了无生气。

哀伤的男人坐在床边望着主人出神，布满血丝的双眼满是悲恸。

恍惚间，我似乎回到了初次在窗台上醒来的那天，那些充满朝气鲜活的主人不过是我的一场梦魇罢了。

第 4 章

但我很快明白，不是的。

那天，窗外是温暖明豔的朝阳，颜色绚丽；而今天，是阴云密布的雨天，灰蒙，暗淡。

男人伸手握住主人没有一丝血色的指尖，轻声喃语，“我带你走吧……我们离开，好不好？”

没有等来主人的回应，男人痛苦地垂下头，近乎执着地自语，“我们走，我带你离开，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

松开主人的手，男人疾步走出房间。不多时，我听到来自门外廊间的争吵。

“我要带周曼离开，你们不能阻止我！”男人的声音满是怒气。

“先生，周曼的情况我们目前不建议出院，就算要出院也必须法定监护人过来办理出院手续。”平静的声音中裹带着麻木与不耐。

男人似乎也失去了最后一丝耐心，房门‘嘭’地一声被打开，男人大步走进来，撕扯着主人身上的束缚带。

我的主人啊，她圆睁着的双眼毫无神采，仿佛在看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我想我此刻空空的眼洞，大概也是如此吧。

男人身后跟进来的人急急上前阻拦他手上近乎疯狂的动作，“先生，你无权这样做，请你出去，如果你执意这样我们就要叫保安了。”

“我是她父亲！我有权利带她离开！”

听着男人的歇斯底里，我莫名地涌上一股嘲讽，仿佛我身上根根麦管儿里饱胀的不是雨水，而是浓浓的嘲讽。

“啪！”

一道清脆的响声，男人垂下被扇得偏向一旁的脑袋。痛苦，羞愧，撕扯着他，生生撕碎了他的愤怒。

匆匆赶来的女人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仿佛正忍受着无言的暴怒。

“你不是她的父亲！你！不！配！”

男人垮着双肩，垂下的额发遮住了双眼，紧握成拳的手背上是紫涨的粗壮血管，手心沁出的血珠一颗一颗掉落。

男人突然疯了一般沖上前撕扯主人身上的宽扁带子，鲜血染红了那些布带，也染红了主人洁白的衣裤，一如那个傍晚，裙摆腥红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