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强烈的情绪毁天灭地一般向我涌来，我感到一阵头痛欲裂。

身旁的闹剧变得模糊，没有人能察觉我的痛苦，在那些人眼里，我只不过是一些麦秆扭曲纠结出的人形玩偶罢了，没有生命，没有自由，任人拿捏。

只有一个人是特殊的，我亲爱的主人，只有我的主人。

疼痛渐渐散去，我的脑子里混沌一片，似乎想起了什麽，又好像忘了更多。

“你们来接我回家了吗？”

轻飘飘的声音，让一场闹剧猛然归于平静。

男人不可置信地看向主人，“曼曼……”

主人静静望着男人，似乎在等他回答。

男人随即欣喜地点头，“我带你回家，我们回……”

“楚越临！”一声尖利的暴喝打断了男人的话，他身后的女人怒不可遏地看着男人，脸上的不可置信与嫌恶溢于言表。

男人赫然顿住，向主人伸出的双手僵在了半空。

“你们真是让我觉得恶心！”女人面目狰狞地狠狠道，随后重重地甩开门拂袖而去，似乎多待一刻都让她忍不住作呕。

主人苍白着脸色无措地望着离去的女人，“妈妈怎麽了……？”

男人静默片刻，神色複杂，“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当然，楚叔叔。”

她脸上的天真就像是空中白乎乎软嘟嘟的云一样可爱，但也如同突然出现在压抑浑浊的阴霾天中一般突兀。

男人的神情透着怪异，欣慰又似挣扎。就像主人此时脸上的神情一样，让我感到不安。

第 5 章

主人变得不太一样了。

她会娇憨地向男人抱怨这里的饭菜难吃，于是在第二天吃着那人为她带来的美味，双眼笑成了月牙儿。

也时常会开心地与男人一起坐在楼下长椅上，静静地翻看男人带来的书本。白裙恣意地洒开着，看长日西落，偶尔与男人惬意地相视而笑。

静谧中透着诡异的温馨。

甚至有次她还捧起我淩乱的身躯，皱着鼻子问身旁的男人，“这是哪儿来的？真丑。”

男人微笑着，“你毕业旅行的时候，和同学去农场玩儿时带回的。”

主人没有在意男人眼中的试探，淡淡应了声，温柔拂过我的四肢。重新被放回窗台的我有种难以言表的落寞。

女人很久很久都没有再出现，可男人几乎每日都来。

主人仍旧充满了活力，与上次不同的是多了一丝天真的烂漫。

这样的主人是陌生的，但无疑这样的她是耀眼的。

与女人陪伴的那段时光不同，那时的快乐是暖黄色的温软。而这份，就像是没有杂质的冰雪，清冽，又纯洁无瑕。

男人也是快乐的。

我脸上那对空空的眼洞正直直地对着男人，那张成熟的脸上洋溢着与他不相融的活力，像个正中下怀的小偷，愉悦又沉醉。

他的快乐是那麽的显而易见。

“曼曼，你要乖乖吃药才能重新变得健康，那样我就能带你离开这里，重新生活。”男人嗓音低沉且温柔，眼中满满的希冀与憧憬。

主人微微地皱眉，她总是将难吃的彩色药丸偷偷藏在舌下，终于在昨天被发现，受了一天责备的她依然满是抗拒。

“你不想从这里出去，和我们自由自在地生活在一起吗？”男人依旧不失温柔地轻声劝哄。

望着主人眼里闪烁的依赖，他不能自抑地伸手抚上那张年轻细腻的脸庞，眸色赤/裸。

顷刻间，她眼里的依赖被肆意蔓延的惊吓所覆盖，后退的脚步让男人神色黯然。

这些时日以来，再一次，我又在主人的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挣扎痛苦，与绝望。

“妈妈呢？”她轻声问，“她好久都不来看我了。”

男人脸上浮现一抹夹着歉疚又如释重负的奇怪神情，携着微微嘲意。

“我跟你妈妈已经离婚了。”

主人的脸色一片苍白。

汹涌的自责与歉疚将我淹没，原本就纠杂盘结的脑袋越发狼藉。

“那天妈妈摔门走的。”她喃喃着，“再也不来看我了……她不要我了……”

我的脑子一片混沌，除了主人突然失神空洞的双眼，再无其他。

男人大惊失色，慌乱地伸臂将她拥入怀中，安抚地轻拍着她的后背。

“不是的，不会的，”男人慌张地道，“她会来看你的，明天就会来看你。”

主人仰起头看向男人，眼中闪现一丝神采，“真的吗？你保证？”

男人无比认真，“真的，我保证。”颤抖的声线洩露了此刻他的惶恐后怕。

第二天，女人真的来了。

我甚至觉得不可思议，尽管这感觉来得异常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