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脸色平静地坐在一旁，透着疏冷，只是神态间的苍老却再也掩藏不住。

主人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般，怯怯地望着女人，“妈妈……”

没有等来女人的回应，主人黯然地垂下头，脸色灰败。

我甚至能听到她内心颓丧的声音。

男人站在一旁，脸色焦急，殷切地望着女人。

女人看向男人的眼角露出一丝嘲讽，这才淡淡对主人说道：“你在这好好养着，按时吃药。”

主人眼神一亮，望向女人。

“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女人说完起身就要离开，男人準备跟上被她擡手制止，“不用你送，我自己走。”

看着女人离开的身影，主人的脸上再次灰败。男人上前轻抚她的发顶，嗓音低沉且温柔“别担心，会好的。”

我也在心中默默跟道，“是的，我的主人，一切都会好的。”

女人真的会来看主人了。

像是与男人约好似的，她来时男人总是不在的，男人在时她也从未出现过。尽管如此，我也能感到主人内心的些许满足，即便女人每次依然是淡淡的，不複从前的热切。

“徐医生说你最近表现不错。”女人难得表现出一丝松快来。

我的主人吶，那些萦绕不散的局促在这一丝松快里似乎也淡了几分，我亦感到一丝畸形的快意。

“你想……”女人有一丝迟疑，“……回家吗？”

主人望向女人的脸上是粲然的惊喜，“妈妈！……可以吗？”

女人凝着主人脸上的喜悦，少见地微勾起唇角点了点头，“但是有条件，回去后必须每天按时吃药治疗。要听话！”

第 6 章

很快，我被主人怀抱着离开了那扇日渐腐朽的绿色窗台，被重新放置在一张淡粉色的书桌上，背靠着冷冽坚硬的金属窗户。

这是一间小小的房间，比有着绿色木质窗台的那间还要小，却很温馨。小小的单人床是没有棱角的，柔软圆润的样子，再没有浅灰色的冰冷钢管。粉蓝色碎花的床单，暖黄的墙壁，甚至拥挤的衣柜都透着暖意。

女人的那一丝紧张在主人的微笑里渐渐散去，伸手提起我黑褐色的身躯，有些嫌弃地道：“你怎麽还带着它？也不知道哪里来，髒兮兮的。”

主人接过我搂进怀里，指尖温柔。

女人盯着主人乖乖吃过药后便出了门。透过敞开的房门，我看见外面有些淩乱的客厅，昭示着这间小房刻意的整洁。

主人踢踏着拖鞋去往客厅，发现门被反锁后又回到房间，坐回书桌前抚着我的头顶喃喃，“妈妈不让我出去，她让我乖乖地，要听话。”

声音并不颓丧。

果然，她又道：“我会好起来的，会带你去看外面的世界……”

我只能用我空空的眼洞静静地望着主人，咧着杂草般勾勒出的形状，像是一个无声微笑的哑子。

她轻抚我的脑袋，“你会喜欢这个世界的。”

主人真的很听话，乖乖吃女人递给她的药丸，乖乖地待在房间哪儿也不去。女人似乎心情也不错，时常能在她的脸上见到淡淡的笑容。

只是后来，女人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

主人靠坐在餐桌前，今天的我也被放坐在她身旁的餐椅上，桌前摆着两幅瓷白的小碗。

“妈妈说，她今天不回来吃饭了。”她有些落寞地望着桌上的菜，“我今天要比昨天做的好呢……”

回应她的只有一片寂静。

她依然没有颓丧，笑眼直直望着我，“今天你陪我吃吧！”

我的主人啊，困在这一方小屋里该是多麽的寂寞。如果能出去走走多好，一定会很开心的吧？

“如果能出去多好啊，”悠悠的声音响起，她狡黠地望向我，“我保证，一定会按时回家。你要为我保守秘密，不能让妈妈知道。”

我扬着杂乱的唇型，无声地表达着我的承诺。当然，我会保守着秘密。

第 7 章

外面的世界，它是那样的精彩。

这是我从未见过的世界，我甚至已经有些想不起来那扇绿色的窗棂，灰色钢管，淡蓝色衣裤的女人，还有那些闪烁着银光的针尖。

呵~我怎麽会以为那是永恒呢……

女人想将我的主人永远禁锢在那屋子，但怎麽可能？她始终都不明白，主人是那麽年轻……走出去的她充满鲜活的朝气。

主人怀抱着我，坐在一栋白色的门楼前，她说这里是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一群又一群穿着蓝白校服的少男少女从那座大大的白色门楼中蜂拥而出，笑语喧阗。

那汹涌而来的蓬勃生机让我惊诧，相较之下主人的那点活力变得如此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