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翊礼冷淡的目光扫过去，不去理会而后低下头说：“不是说让你别出来的吗？”

他没发现，自己的语气并不好。

温若不高兴听他说这句话自然也没回答，就一直这麽背对着他。明明在外面犯困挨冻都是为了等他，可是这会儿轴劲儿犯了，一眼也不想看他，话也不想说了。手臂小幅度挣脱着，却又再一次被顾翊礼狠狠握住。她既生气又觉得委屈，擡眼朝郑意白使了个眼色，意思让他帮自己突围。可她高估了郑意白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义气，或者说在强硬的实力面前他郑意白也得审时度势。

顾翊礼把她的动作看在眼里，手掌的力道不自觉加重，“说话。”

气氛委实不太妙，但温若仍旧不说话，想来今天是打算把沉默贯穿到底了。

郑意白略显尴尬地退了一步，摸了把鼻子想找点事儿做，比如把手上的外套穿上，比如拿手心擦擦压根没坏的手机屏幕，再比如东看看西瞧瞧。这麽一看，好巧不巧就看见立在不远处的林秋。郑意白离开郑家的时间早，和林秋并未有太深的接触，从前碰见时林秋也都是大方温婉仪态，甚至在他和郑老爷子吵架时林秋也会帮他说几句好话。要不是在郑家这麽多年，习惯了看人往深里看，他也会觉得林秋该是表面上那样的。

滇南有势力的家族里年轻一辈常有往来，郑意白虽然不混那个圈子，但是不乏有人跟他会跟他八卦两句，各说各的真假参半，郑意白一贯没兴趣听这些，唯独说到关于郑家人的事情时才会多听一耳朵。圈子里关于林秋的传闻并不多，只在一两件传到郑意白耳朵里，但他以为不过又是那些少爷小姐排挤人的手段，直到听郑意情也谈起林秋——

说她骨子里最像郑伯雄。这可不是什麽好形容。

此刻郑意白从林秋的眼睛里察觉到一丝不善，就像猎豹紧盯猎物的眼神，有审视有不屑也有势在必得。郑意白不禁皱起眉，他看林秋欲朝这边走来，于是伸手在温若面前打了个响指，变了副表情笑嘻嘻地说：“我先溜了，你们好好聊，别动手哦！”

温若抿着嘴，转头恶狠狠地挖了眼郑意白。她其实对郑意白知之甚少，根本不知道哪副面孔才是他真实的一面，有些人僞装久了假面就很难摘下了，最后甚至可能连自己都被自己骗了。

温若挣扎了一会儿，最终放弃了，但是她也只是身体上放弃了，嘴巴依旧紧闭不语。她在等在顾翊礼说些什麽，说些与“不要出门”、“这些事不用你操心”无关的话。

“回去吧，好好睡一觉。”顾翊礼身体贴近她，慢慢低下头，语气好了不少。

温若站着不动，就像是一只蜷着身体的刺猬一样，浑身竖满了尖刺，顾翊礼也不再执着于让她说话，拉起她的手就往小木屋里走。温若脚麻了走一步就疼得“嘶”起来，顾翊礼也不说话径直抱起她继续走。

开门、关门、把人放到床上一气呵成。温若没怎麽见过顾翊礼生气，此刻他那张好看的脸上仿佛写着生人勿近几个大字，门无端端遭了秧。

“一晚上都坐在外面？”

“......”

“不打算和我说话了？”

“......”

顾翊礼抱着她走到床边，作势弯腰要把她放下。

在外面那几年温若活在囚牢中，凡事看似没得选，但实则她的性子却在这样的处境中被磨砺得愈加内厉，不愿做的事她会想尽办法不去做。回国接近周越、赌上宴淮的钱拍卖投石问路、签对赌协议、解约......这桩桩件件都是她自己拿的主意。可是她发现，只要是在顾翊礼身边她就会变成从前那个长不大的小女孩，依赖他听他安排。要说那几年她是深陷泥潭不得不长成带刺的玫瑰，独立坚强，扎人一手血，可是如今她却并没有因为别人的保护感到欢喜。她也快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自己了。

“在和我生气？”顾翊礼像一看穿一切的审判者一样，轻声陈述自己的决断。

温若无比讨厌此刻的自己，可是她却什麽也做不了，抿着唇不说话不擡头，只是双臂紧紧地套牢在顾翊礼的脖子上，手指快把他后颈的衬衫攥成一块破布了。

顾翊礼低着头，单手仍环绕在温若的腰上，见状他便顺势又将人抱了起来，自己坐下让温若坐在自己腿上，姿势极其暧昧。他知道方才自己的态度不好，知道温若生气也知道她在给他们台阶下，就顺势抱着她下来。怀里的人没再躲避，顾翊礼把脸凑上前，鼻尖自她耳垂向下来回蹭了几次，低声喊她的名字：“若若。”

温若轻声地“嗯”了下，像小猫撒娇一般轻柔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