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没有愤怒，眼里也没有恨意。

异国他乡的那场暴雪停了之后，她就决定了，这辈子只为自己而活，随心所欲、无牵无挂。

父母相互奔赴，死都要在一起，不想对不起他们间的爱情，所以就要对不起她。那自己为什麽还要背负着他们欠别人的债，踽踽前行呢？

只剩她一个人，她一个人活好就够了。

“你他妈敢打我！”

祁岚说着，作势就扬起手。

她并不想躲，也知道自己被她抓着躲无可躲，就像有些事看似现在躲过去了，将来也是要还的，她们彼此各挨一巴掌，很公平。

只是，那阵掌风似乎在落下之前就戛然而止了。

像心里刮起的一阵风，突然止戈。

祁岚的手腕被人钳制住，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似是要把她的腕骨捏碎，她痛得眼泪要溢出来也抿紧嘴巴不出声。

温若往后看去，顾翊礼高大的身型把她完全笼罩住，黑色的沖锋衣领口拉到顶，将别人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到他那双锐利冰冷的眼睛上，狭长迷人，却有着致命危险。

可她看着他的眼睛，却只觉安心。

顾翊礼攥紧了手指，丝毫不给女士留情面。

一句淡淡的「放手」就已然让祁岚不敢再纠缠，极快地把指甲从温若手臂的肉里拔出来，之后再狼狈地被顾翊礼甩开，后背重重地砸向墙壁。

一切太快，太措手不及。温若只感觉下一秒自己的肩膀被一道温柔的力量抚慰，收紧在掌心里。

顾翊礼淡漠的声音响起：“她究竟欠了你们祁家什麽，你来找我要。”





Chapter20

温若感觉自己的肩膀被搂得很紧, 紧到她的躯干、她的四肢、她的心髒、她的呼吸都像被人捏住似的，完全不属于自己。顾翊礼的掌心依旧是冷的，在触碰到她时似乎直接透过了单薄的面料, 和她的皮肤亲密接触, 冰冷却柔软，如同一张有韧性的大网，托住了她惶惶欲坠的身体。

不知道为什麽, 她会感觉呼吸一滞一滞的, 身体里像是有一座待喷发的火山，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这口热气出不去堵得她眼眶、鼻腔、喉咙都发酸, 双唇微微颤着。

她用力抿唇，以此来抑制自己的情绪和那颗不受控制乱跳的心髒。

偌大的病房走廊，空阔而无声, 两侧尽头的窗户吹来风, 卷携着伸出窗台的淩霄花的芬芳。不知道哪位推着小车的护士误入了，车轮咕噜噜推近又咕噜噜推远。私家医院的VIP病房常有这种戏码, 遗産相争、原配开撕、手足反目......医院的人早就学会什麽时候该装聋作哑。

舞台留给你们。

“如何, 祁小姐。”顾翊礼逼视着祁岚的目光。

祁岚垂眸扶着自己的胳膊不发一言, 弱小的身躯靠墙偻着，如果不是温若手臂上留下的几道红痕印与她的指甲完美匹配, 她此刻倒可以演绎一个无助的受害者。

此时，病房的门从内推开，沈蔚披着医院统一配置的病服上衣探出头，脸上的妆容也比之前淡了几分。她神色茫然地走出来, 先是侧身看了一眼祁岚，扶住她之后才转向顾翊礼他们的方向, 问：“这是怎麽了？”

基于礼仪，明明她知道自己的问题该是由场合上的尊者来答，没人会抢在顾翊礼前面越俎代庖。可沈蔚问完话，最后的眼神却是落在温若身上的。

如同一边安慰着施暴者，一遍盘问着受害者。如果是不知情的人，总会下意识被她引导，觉得做错事的人是另一方。

温若终于明白了一点自己喜欢不起来沈蔚的原因。她太游刃有余了，可以操纵别人的心思，可以手上不沾一点髒地就把人抽筋剔骨，可能到头来别人还会感激她。

温若看着她，目光久久不移，清澈坚定。反倒是沈蔚败了，略慌地转向祁岚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祁小姐你先进去吧，桌上的衣服还没有挑好。”

祁岚低着头点了点，想要从沈蔚的身后绕过去，这会儿轮到她不想再纠缠了。但她怎麽可能轻易地走掉，顾翊礼怎会允许她把这事轻飘飘地揭过去。

“站住！”顾翊礼不急不忙道：“祁小姐想离开也行，但是在这之前仍需把我刚刚的问题回答了。”

他的话像军令，祁岚只听一声便令行禁止，后背僵硬得如一个冰柱，扶着手臂的指尖紧紧抠着。她无法回答，不敢回答，她拿什麽回答？

“算了。”祁岚无力地说。

她也不知道是什麽算了，反正她现在只想离开，想让顾翊礼算了。

“算了？”顾翊礼极其轻蔑一笑，“不仅算不了，还要好好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