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老所

Tria

迷雾重重

「养老院死个人，这事儿多正常啊，别大惊小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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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化当天，江琳时隔十个月再见到爷爷，已然阴阳相隔。

他们说老人骨头酥得厉害，六层楼高，一头栽下来，人瞬间就没了，所以走得并不痛苦。

保险判定意外死亡，痛快的赔了七万块。

火化前这最后一面，江琳哭得撕心裂肺，眼前发白，母亲江萍在一旁搀扶着她，却拿手帕挡着脸说：“行了琳琳，别看了。”

江琳摸到爷爷枯瘦如柴的手臂，想要撸起袖子看看，却被江萍和小叔杨涛拉走了。

印象中，爷爷身体很好，前两年她给爷爷买的衣服还是L码，不过十个月没见，刚才握过的手臂甚至不如她的粗壮。

回到布满白布的老房子，灰尘漂浮在空气中，六月的烈日下，家里活像个蒸笼。

儿时这房子从没这麽热过，折扇不停扇着，夏天总有吃不完的冰西瓜。

听着江萍和杨涛盘算着爷爷留下的资産，无非就是这套老破的房子，以及那不足十万块的存款，其中还包含了保险赔的七万。

“老爷子之前说这房子要给琳琳，口头遗嘱也受法律保护的。”

“嫂子，我问过律师了，老爷子当初是当着咱们俩面说的，我是亲儿子，属于继承人，不能作为见证人，所以啊……老爷子这口头遗嘱本来就是无效的。”

杨涛摇头晃脑的说着，随手点起一支烟，走到江琳身旁坐下，“琳琳，我听说嫂子打算送你出国读研，这房子小叔也不住，改明儿卖了，给你包个大红包！”

江琳怀里还抱着爷爷的遗物箱，擡头看着杨涛笑眯眯的模样，不禁颤声讽刺道：“爷爷说的没错，小叔真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你这丫头怎麽说话的？！”杨涛皱眉一脸不悦，“我告诉你啊，老爷子疼孙女，这些年惯着你我也就忍了，你别跟你妈在这儿蹬鼻子上脸！你俩可不姓杨！”

“杨涛，你说的这是人话吗？”江萍大步上前，一把将江琳拽到身后，“你大哥走了这十几年，你管过老爷子吗？你没把他气出个好歹我们就感天谢地了！”

杨涛也不在意她们怎麽说，拍拍上衣的灰尘：“得了吧，要是念我大哥的情，你也不至于第二年就改嫁……不过你还真是命好，嫁了个有钱老公，我看你们也瞧不上这房子。”

三四线城市，非学区的老房子，位于顶楼且没有电梯，的确卖不上价了，能有个一百万也算不错了。

江萍带江琳下楼，坐上她那辆卡宴，冷风开到最大，车子驶上主路。

“房子不要也罢了，你袁叔说安排你和妹妹一起去英国读研，你最近抓紧考个雅思，我找中介帮你递申请，你之前不是说想去英国学设计吗？到时候……”

江琳望着车窗外倒退的树影，冷不丁开口打断了江萍的话：“为什麽送爷爷去养老院？”

江萍顿了顿说：“是你爷爷想去的，他嫌在家里待着无聊。”

车还没开上高速，江萍就接到婆家打来的电话，车子调转了方向，最后停到市区一家四星级酒店门口。

“你在老家多玩两天，到时候我再来接你。”江萍率先下车去办入住。

江琳跟在后面，没有任何异议。

她听到电话那头的态度，袁家有讲究，不希望她这个‘外人’带着一身晦气进门，她也不能让江萍难做。

七岁时，她就见识过江萍在袁家人面前的卑微，豪门媳妇难当，这两年她也悟明白了。

一晚六百的套间，江萍对她很舍得。

“琳琳，妈知道你和爷爷感情深，但人死不能複生，活着的人得向前看，想想你喜欢的设计，你袁叔愿意供你出国读研，你可别给妈……”

“别给你丢脸，我知道。”

江萍嘴角的笑僵住，随即又从包里拿出一张副卡，“这卡你拿着用，算是妈妈给你的毕业礼物，你袁叔不知道的。”

江萍走后，江琳收起那张卡，仔细翻看着爷爷留下的遗物。

两岁时，父亲杨海因车祸去世，爷爷杨春山白发人送黑发人，她跟着爷爷生活到十二岁，小升初那年母亲江萍送她上寄宿学校，每两周回一次家，爷爷想她就会坐长途汽车去学校隔着栅栏看她。

正如小叔杨涛说的那般，爷爷宠她惯她，早年爷爷是学校里出了名的严厉教师，可从未给过她半分严肃态度。

遗物箱里，爷爷的皮夹内层还有两人的合照。

那是她八岁时参加少儿舞蹈大赛的留念，她只是参与奖，动作忘了一大半，但爷爷还是赞不绝口她有多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