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麽死的不是你？

你不会哭的吗？

狼心狗肺的东西！

白眼狼……

男人嘶哑的叫骂声混着眼泪滴落在他脊背，他被重重提起，又被狠狠摔下。

水，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水，淋在他脸上，淹没他的身体。窒息感像一杆秤砣，悬在颈上，千万只蚂蚁啃噬着他的双眼，又在他唇边漫溢……

没有感情的东西。

那人总是这样叫他。

以至于他开始分不清，曾经那些温暖的瞬间，他悄悄镌刻在心里的画面，是否只是他恍惚剎那中的一场梦。

他丧失了识别爱的能力。

或者说，他失去了接受爱的勇气，和享有爱的资格。

“惬意？”一只温暖的手牵住了他，她在叫他的名字。

“你不舒服吗？”祝芙觉得他的手好凉。

他怔怔地望着她，有一瞬间失去了声音。他看着她眼中的自己，看起来很可怜，失魂落魄。

没有人会关心一条流浪猫流浪狗的生死，倘若掉落河中，那也是它生不逢时，命该如此。

他也如此吗？一而再，再而三。

没有人愿意打捞他……

不。

是有的。

记忆中的那张脸逐渐变得清晰，最终与眼前的人重合……

强压下喉头滚来的涩意，他深吸一口气。

“我没事。”他说，“刚才有点走神了。”

祝芙看着他，眼睫微微颤动，“真的吗？”

“真的。”他摸了摸她的头发，“你也不用太担心……说不定小姨过两天就想明白了呢。”

“真的吗？”

祁野逸笑了：“真的真的。怎麽一直在问呢？你是被输入了神秘口令的玩具小鸭子吗？嗯？”

祝芙哼一声，佯装生气，将脑袋背了过去。

祁野逸静静看了她几秒，伸手将她肩上的冰袋拿了下来。

沉默了一会，他忽然低低开口：“以后不管遇到什麽事情，都要记得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祝芙没反应过来，“什麽？”

“答应我，以后不要像这次一样，不管不顾就沖出去，好吗？”

祝芙心里一暖，有些羞，又不想被他看出来。

她转了转脑袋，故意答得很慢，“好吧，我会注意的。”

然而上扬的语调，还是出卖了她的心意。

“嗯。”祁野逸帮她把散下来的头发拨到耳后。

祝芙眼睛转了转，忽然凑过去：“惬意你亲亲我吧。”

祁野逸把脸转向一边，“不要。”

“哼，那我亲亲你。”她咕噜一下爬起来。

“喂，你——”

“嘿嘿。”

“亲到啦。”

-

转眼到了出院的日子，这天祝芙特意起了个早。

到了医院，外婆正在收拾东西，戚燕和祝修明办手续的办手续，缴费的缴费，只剩静砚一人干巴巴站在一旁。

祝芙想说让她坐一会，结果还没开口，静砚红着脸扯了扯她衣角，说想上厕所。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病房。

等待的空档，祝芙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流发呆。

或许戚珍那双高跟鞋实在太令她印象深刻，或许戚珍的背影跟戚燕实在太过相似，只一眼，祝芙便认出了她。

“小姨。”她喊了一声。

戚珍好像没有听见。

祝芙跑了两步，站到她面前：“戚珍小姨！”

“你是来看外公的吗？”她很高兴，心想祁野逸说的果真没有错，小姨真的出现了。

她会好好跟外公道歉，然后平心静气地和大家一起把心结解开吗？

戚珍可能也没想到会碰见祝芙，她神情不自然地抿抿唇，低声问：“你外公在哪个病房？”

“我来领你去吧，不过你要等一会，静——”

“不用了。”戚珍打断她，“你告诉我房间号，我自己去。”

“噢噢。”祝芙点点头，说了房间号。

戚珍转身就要走。

“呃……戚珍小姨！”祝芙叫住她，戚珍疑惑地转头。

祝芙摸了摸眉毛，垂下眼睛，“不管发生什麽事，大家都是一家人。只要和和气气地坐在一起，把事情讲清楚，任何矛盾都会迎刃而解……小姨你是外公的女儿，爸爸是不会生女儿的气的，你不用担心——”

“我担心什麽？”戚珍笑了，“小芙你倒是说起了大人话呢。”

祝芙弯了弯眼睛，“唔，我本来也不是小孩子了呀。”

“是吗t？”戚珍收起笑容，“不过很可惜，并不是所有父女都没有隔夜仇。你外公他，恨了我快二十多年。从十几岁开始，我们之间就再没有任何父女情谊……你看见他那天举起凳子时的表情了吗？他恨不得砸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