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她说。紧接着车轮隆隆而去, 周遭顿时静了下来。

鹹涩的海风夹杂着湿气吹进她口中, 这让她回想起了飘蕩在海面上时, 濒临窒息的瞬间。

“惬意……”终于意识到什麽，她慌乱地站了起来。

脚步声来自身后。

“惬意，你没事吧？静砚……静砚怎麽样？她——”

她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嘴唇因急切而止不住地颤抖。

却在触到他沉默的视线时，呼吸一窒。

她下意识后退几步。

“惬意, 我……”

“我果然还是无法理解。”

他忽然出声打断, 自嘲地笑了一下。

祝芙仰起头, 却只看到他紧绷的唇线。

“这是什麽意思呢惬意, 我……不明白。”

祁野逸看着她, 因为哭过又被海水泡过，她的眼睛还沾着水痕。眼角很红, 头发也乱糟糟的，甚至还缠着根水草。

看起来, 真是可怜极了。

这样可怜又可爱的女孩，他真的有资格拥有吗？

这样一个, 被全家捧在手心里去呵护的女孩，他真的有能力去守护，让她永远开心，永远平平安安幸福地生活下去吗？

他无法给出肯定的答案。

他甚至无法完全克服对于水的恐惧。

若是那时他来得再迟一些，若是她摔倒的地方在更深更远处……

思绪回到昨天下午，他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那串号码的归属地让他隐隐觉得不安，等对方报上姓名，开口说第一个字时，他的内心已经开始坍塌。

毫无疑问，他喜欢祝芙，并且随着时间推移，他的喜欢在加深。

可这份喜欢，只是她生命中微不起眼的一粟。

他的喜欢——甚至不能称之为爱——既比不上她父母亲人的爱厚重，也不及她生命中从四面八方涌来的那些爱意磊落坦蕩。

他的喜欢可能也没那麽重要吧。

毕竟音乐节结束之后，她终究会离开。

到那时，她还会记得自己，记得这里发生的一切吗？

他不敢确认。

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别开了视线。

“是我想得太简单了。”他说。

“我和你，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

祝芙愣住了，她几乎以为自己精神恍惚，出现了幻听。

“你在说什麽呀惬意？”她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上前一步，试图去牵他的手。

却被他偏了偏身子，避开了。

那笑容僵在她的脸上，因仓促而显露出几分凄惶，她几乎失去了修複表情的能力，就那样不上不下地，干巴巴地晾着。

她眼角开始发酸。

“你要放弃了吗惬意？你……是要放弃吗？”她问。

“还是说……我没有信守诺言，所以你生气了呢？”

那声音断断续续，像是一条崩坏边缘，被随意拉扯的带子。

喉咙被拉抻着，又紧又涩。

祁野逸不敢看她。

海风吹得越来越急，越来越兇，就连远处的浪花也越打越高。

海面在飘摇。

他闭了闭眼睛。

“是。”他屏住呼吸，涌上来的热意几乎将他淹没，“我很生气。”

“我无法理解你的行为，我无法对你的行为感同身受，或许我们根本就不合适，我们……”

“都再重新考虑一下吧。”

轰隆隆，一声滚雷落下。

紧随其后的，是硕大连绵的雨滴。

祝芙凝着眼泪，“可是你说你相信我……”

“是我会错了意。”他偏过脸，不肯看她。

“所以我们结束了，对吗？”

她努力睁大眼睛，试图将灼热的泪水拦在眼眶里，“你不会再见我了，对吗？”

祁野逸没说话，胸口忽然传来碎石般轰鸣的巨响。

他感到有什麽正在心中快速断裂崩塌。可声音回蕩到耳边，却只是倾盆洒落的大雨。

雨滴一t颗颗砸在她眉梢，又滚落至眼角。他看到她缓慢而静默地开口。

“好。”她说。

“既然这样，我的相信，也就不再有意义了。”

祝芙转身，一步一步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雨幕沉沉地笼罩在她身上，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只是当冰凉的雨水真正顺着眼眶滑到嘴角的瞬间，她脑海中忽然闪过祁野逸的脸。

那张站在他面前时，无论如何也没能看清的脸，如今竟如此清晰地出现在她眼前。

那是一张同样悲伤的脸。

那双眼睛很红，很红。

雨，越下越大。

几乎无所知觉地，祝芙回到了家。

祝修明正在客厅里不住地转圈，接到妻子电话后他沿着公路找了一圈，也没见到两个女孩的身影。后来又接到消息，说静砚已经被平安送到了医院，他又赶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