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過年收到的是紅包，他過年, 收到的是暴擊。

下瞭飛機，許承嶼本想直接回瀾清名邸，他沒心情去公司, 沒心情去會所，隻想回瀾清名邸，往床上一躺，什麼也不去想。

車下瞭高架，還有一刻鐘的樣子就到瀾清名邸瞭，他卻先接到瞭傢裡的電話。

許容康跟他說, 許承峰醒瞭。

許承嶼即刻讓老李調頭去醫院。

許承峰昏迷瞭四年沒醒, 他們一度做好瞭最壞的打算。

趕到醫院的時候，許承峰正靠在病床上，看著窗外。

瘦削的身形，微微弓著的背, 平白添瞭幾分寂寥。

聽到聲音, 許承峰轉過頭，看到許承嶼，他沒很吃驚, 隻是笑瞭笑，很淡。

“你來啦！”許承峰說。大約是幾年沒說過話瞭, 他的聲音有點喑啞，吐字不清，帶瞭點大舌頭的感覺。

許承峰瘦瞭好多，病號服穿在他身上松垮垮的，露出的鎖骨格外明顯。

許承嶼“嗯”瞭聲。他拉瞭把椅子，將拿在手裡的西裝外套隨意搭在椅背上，在椅子上坐下。

“我聽爺爺說，你這半年一半時間在國外。”許承峰說得很吃力，到底四年沒說話瞭，應該還不太習慣。

許承嶼點頭，給許承峰倒瞭杯水。

“你身體沒問題嗎？”許承峰問。

許承峰昏迷瞭四年才醒來，卻還在擔心他。

許承嶼心裡難受。他不想他哥擔心他，他不會跟許承峰承認，其實每次坐飛機就像在鬼門關走瞭一遭，尤其是起飛和降落的時候，他真怕自己就這麼交代在空中瞭。可即便這樣，他每個月還是照舊飛國外。

他故作輕松地說：“有陪同醫生跟著，其實還好。哥呢？覺得怎麼樣？”

許承峰輕輕拍瞭拍自己腿，頗有點無可奈何：“手腳還使不上勁，看複健做下來怎麼樣吧。”

也是，畢竟四年躺在病床上，即使護工每日都會給他按摩，但肌肉萎縮還是不可避免的，隻怕以後也沒辦法跟正常人那樣行走。

許承嶼沉默不言。

他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大哥，想找個輕松點的話題聊聊，一時間又不知道聊什麼好。

倒是許承峰先開瞭頭：“我聽爺爺說，你有孩子瞭？”

許承嶼默默點頭，掏出手機，點開拿給許承峰看。

第一張，小喬慕出生的時候許承嶼在醫院裡拍的，孩子毛茸茸的，像被遺棄在草叢裡的流浪貓仔，有點醜；手指劃過去，第二張，小喬慕被喬思然抱在手裡，褪去瞭細毛，白白凈凈的，小傢夥簡直脫胎換骨……

“孩子輪廓像你……”許承峰瞇著眼看手機，“眼睛像媽媽。”

“是的，像她。”許承嶼想起瞭喬思然那雙漂亮的眼睛。在母嬰店裡，店員誇小喬慕可愛，喬思然低頭看著懷裡的小傢夥笑瞭起來，是發自內心的、他沒見過的笑。

他才發現，原來她笑的時候，眸中星光璀璨，好看得緊。

不得不承認，她從來沒有用那樣的眼神看他。

心底一揪一揪的，難受得很。

他伸手揉瞭揉胸口。

不管是不是隻是心裡作用，揉一揉起碼能緩和一下心口的疼痛，總好過千斤壓在心口，沉得叫人無法呼吸。

許承峰的手指在手機界面上劃過，直白地誇道：“這孩子以後要比爸爸還要好看。”

許承嶼笑瞭，有種莫名的與有榮焉。

看完照片，許承峰把手機還給許承嶼。

“這麼喜歡，怎麼就沒把人傢給娶回來呢？”他問。

許承嶼輕輕搖頭，把手機收回去。

“我傷瞭她的心。”他沒法坦誠說喬思然心裡也沒他。他說不出口，雖然許承峰可能已經聽老爺子說瞭喬思然心裡有個死瞭的白月光。

他也說不出口，喬思然說以後他們就是陌生人瞭。

許承峰嘆瞭口氣。

以前，他總以為許承嶼是最不會為情所困的人。許承嶼這個人在感情上一直處於一種警戒防禦狀態，這可能是父母婚姻失敗、許世銘在外面養女人給他造成的最負面的影響。

他記得，那年許世銘把許霧和許揚帶回傢的時候，許承嶼站在二樓的樓梯口，手搭在樓梯扶手上，面無表情。

但他註意到，許承嶼抓住扶手的手握得緊緊的。

從樓梯上緩緩走下來，許承嶼從他們面前走過時，父親正好關照他，以後多照顧弟弟妹妹。許承嶼嗤笑出聲，他明顯感到身邊的許霧將自己蜷縮起來，許揚倒是無所畏懼地對上瞭許承嶼的眼神，而許承嶼——他所做的不過是慵懶地拎起自己的書包，開門出去，全然無視父親的大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