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聞晏每撫過一寸眉眼，沈月枝的眼尾便愈發紅一分，直至淚珠直直墜下來，她皆沒有移開半分目光。

所有自以為堅固不破的城防皆在這一刻潰敗不堪，心口如同落入清潭中，舒展開每一處角落。沈月枝淚光點點，咬唇不語。

聞晏擡手環住她的腰，另一隻手繞後撫上她的後頸，力道很輕，沈月枝順著低下頭，然後聞晏仰起下頜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不帶一絲情欲，隻是單純的肌膚相貼。沈月枝卻潰敗得更厲害，眼尾嫣紅一片如同春日的海棠一直延伸。片刻後，她雙手捧住聞晏的頭。

如同得到許可。聞晏不再停留，徑直撬開唇瓣長驅直入。沈月枝鴉黑的睫羽輕顫瞭一下，便很快平靜下來。

甚至不知何時，她思緒混亂被攬著坐在聞晏腿上。

燭火搖曳下，映出一片交頸的影子。

*

獨暄閣早已在京中打出名氣來，生意一向極好，沈月枝隻是隔三差五地去瞧一眼。不過這次踏進鋪門，卻不想付岫煙竟也在此。

沈月枝訝然道：“你怎麼得空出來瞭？”

自付岫煙去瞭楚府，明面上是被請去做女先生，實則是放在人眼皮子底下盯著，極少能有機會出來。

今兒這一遭實在出奇。沈月枝立即便想到許是事情瞭結，楚緒放人瞭。

雅間內，沈月枝笑著打趣道：“莫不是我這獨暄閣又要多一位手段瞭得的管事瞭？”

這句雖是打趣，卻也是在告知付岫煙，若她真想回來做事隨時皆可。

聞言，付岫煙眸底浮現出點點暖意，輕輕勾瞭勾唇，道：“你既一直給我留著位子，我白撿著好處自然不會放過，想來再過不久我便又要白白賴回獨暄閣瞭。”

她既如此說，便是事情的確快要瞭結瞭，沈月枝徹底放下心。

未過幾日，便是二公主大婚的日子。舒陽極受皇帝喜愛，婚事自然盛大奢華。滿街紅綢，嫁妝擔子一眼望不到頭。

花轎停下，駙馬微微躬身伸出一隻手，沈月枝隻隔著人群遠遠落瞭一眼，隱約瞧見個身形高大的男子，五官硬朗端正。

正門人潮擁擠，沈月枝並未多待，便同王嘉雲一道回瞭花廳。徐婉清比她們更早一步，依然在太師椅上落座。

自從聞晏給瞭她準信後，沈月枝便告知瞭徐婉清，以排減她日日積壓的鬱氣。徐婉清性子本就堅韌，得知此事後更多瞭幾分定心，任憑馮氏百般刁難她皆沉得住氣。

幾人坐著閑談半響，沈月枝卻發覺徐婉清從始至終都未動過茶盞，她蹩眉道：“婉清，你可是身子有什麼不適麼？”

不料徐婉清擡眸臉上似有遲疑，沈月枝心頭一跳便覺有異，果然片刻後徐婉清道：“……我月信推遲瞭半月。”

聞言，幾人皆是一靜。誰都沒有料到，在這個關頭上徐婉清竟會有孕。

半響，王嘉雲先一步打破靜謐，蹙起眉道：“你要留下這個孩子麼？”話一出口，她便察覺到不好，但既然已經說出來，剩下的話也就無所顧忌瞭。

“若你留下這個孩子，方傢便有瞭你的軟肋，日後你怎麼好脫身？難不成你真的為瞭這個孩子一輩子陷在方傢那個泥潭不成？”

這一切徐婉清皆考慮過，這個孩子來的不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她與方文州隻在成婚當日同過房，次日方文州便搬去瞭書房。

明明隻有一夜，可偏偏造化弄人，她這月便發覺沒來月信。她比誰都覺得這像是一場夢。

眼見苗頭有些不好，沈月枝忙開口道：“已是準事瞭麼？可請過大夫來瞧過瞭？”

徐婉清搖瞭搖頭，道：“還未足月大夫也未必瞧得出來，再等等罷。且馮氏在我院中安插瞭人，我若請瞭大夫，她一定會得信。”

她目光瞧向王嘉雲，道：“我若能和方文州和離，日後也不會有再嫁的打算，若我真的有孕瞭，我會帶著這個孩子一起離開方傢。”

她少時失父，每一步皆須謹慎算計。自母親帶著她嫁進徐傢後，她更要做得更好方能保全自身。母親愛她，但更愛弟弟，所以她還是嫁進瞭方傢。

短短二十年，她一直都是棋子，一直都是隨時可以放棄的那個。若有可能，她想留下這個孩子，這也許是她世上僅存的親人。

她眸底各種情緒交織，有痛楚，有寂色，但更多的是堅定。王嘉雲瞧著她沉默下來。她萬事都有王國公夫婦依靠，但徐婉清隻有一個人。

她一個人獨行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