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方有動作，一旁的花描便跟著醒瞭過來，披衣將雕花窗支起一條縫，往外瞧瞭一眼，回來道：“是樹枝被風壓折瞭，明日讓人將多餘的枝條剪去，便不會再如此瞭。”

“夜深瞭，夫人快睡罷。”

可這一次沈月枝閉上眼，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再次入睡。

濃重夜色中，一行人著黑色勁裝騎著馬悄無聲息出瞭城門。方行幾裡便有火光動搖，一人策馬前來。

火光中映出男人堅毅的面容，是總領一軍的李自秋。

“大人，一切都已準備妥當瞭，軍隊都已暗中調集，隻待大人令下。”

黑色馬匹上，聞晏面容冷白，黑眸直直穿透望過來，沒有一絲文人的溫弱，反而滿身冰霜，薄唇一啓，道：

“走。”

一連幾日沈月枝都提不起精氣，連膳食也隻是略微動幾筷子便撂開手，每日隻是懶懶窩在房中，偶爾翻幾本閑書。

但這樣下去畢竟不是長久之計，花描便勸道：“夫人這般無心度日，不說傷的是自己的身子，難道遠在千裡之外的大爺知曉瞭就不會分心麼？”

話雖如此，但自從二人分別，沈月枝情緒歷經大波動後，便覺得渾身的精氣也一同散瞭，對萬事皆提不起興致來。

她躺在軟榻上，披瞭一件織錦薄褥，唇色是偏淺的桃色，發間無任何簪飾，滿頭烏發攏在頸側，道：

“哪就那麼嚴重瞭，我不過想躲懶兩日罷瞭。”

但到底事實如何，她自己也心知肚明。花描道：“夫人就算想躲懶，難道就不想著徐夫人瞭麼？她有孕尚不足三月，正是兇險的時候吶！”

提此一事，沈月枝果然凝神瞭些，她估摸著方老太爺這幾日也快到瞭，但正如花描所說的那樣，三個月前正是女子最艱險的時刻，沈月枝無論如何也放不下心，便決意去方傢一趟。

登門方傢後，沈月枝一行人便被請去瞭花廳，原本尋常人傢待客也是這般，可坐瞭良久卻無一人上茶，甚至連下人皆是懶懶散散的模樣。

這分明就是在趕客。可沈月枝本就不是為瞭方傢的一盞茶來的，更不會將下人的臉色看在眼裡，這冷板凳就是坐得再久她也非要見到徐婉清一面不可。

正當沈月枝面色沉靜如水之際，簷下傳來幾道腳步聲，孔嬤嬤走進來，面色板正既不笑也無緩色，道：

“聞夫人還請先回去罷，我傢少夫人適才身子不適，便不能出來見您瞭。”

可這些話自然不能讓沈月枝退縮，她從太師椅上起身，眸色清淩淩，語氣難道沉瞭下去，道：“既然徐姐姐身子不適，我自然更要見上一面瞭，以寬慰我擔憂之心。”

未料到她是個難纏的，孔嬤嬤臉色一變，正要接著開口，沈月枝卻先她一步道：“我久坐半響，竟連見徐姐姐一面都不成瞭，這難道就是方傢的待客之道麼？”

此刻她一張芙蓉面沾上幾分霜色，黑眸含著幾分冷意，嗓調偏冷咬字極為清晰，便生出幾分迫人的氣勢來。

她如今身份貴重，便是為瞭聞傢，放眼京中誰都需給她幾分薄面，孔嬤嬤自是不想徹底得罪她。

臉色一變再變，孔嬤嬤終究還是軟下態度，但還是諷刺瞭一句道：“聞夫人既如此執著，便跟著奴婢來罷。”

沈月枝完全未將這些話放在眼中，跟著她走過幾條回廊，到瞭挽香居。

一掀簾進去，瞧見徐婉清形容消瘦，沈月枝眼圈一酸險些落下淚來。徐婉清瞧見她，也是面露訝然，道：“你怎麼來瞭？”

“我再不來，你就任由人欺負得連骨頭都沒有瞭。”

心尖一暖，徐婉清頓時覺得身上都松快瞭不少，輕笑道：“哪就這麼嚴重瞭？”

她並未說假。這些日子她因為初有孕不適，瘦得厲害，面色也不好看，方傢人大抵以為她重病難愈，既不尋她麻煩也不找郎中來給她診治。

想來是等著她生生熬死瞭，便好迎外頭那位進府。

她一一將這些都與沈月枝說瞭，沈月枝聽罷，蹙眉道：“能這般苦中作樂的也隻有你一人瞭。”

如今徐婉清有孕尚不足三個月，小腹不顯，但日後肚子大瞭是如何也瞞不住的，到時候方傢必不會放過她。

沈月枝問：“你日後可打算好瞭麼？”

方老太爺回京是一回事，與方文州和離是另一回事，前者意外著徐婉清在方傢的處境有瞭轉機，後者卻是沒有半分把握。

這門親事是方老太爺親自做主定下的，為的便是兩傢彼此借勢，故而和離一事方老太爺未必會首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