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奶，晚飯也沒有吃，好歹吃一點燕窩。隻放瞭一點冰糖。”

陳星依讓芳姐把東西放下，一時沒有要吃的意思。

再晚些，仍舊毫無睡意。她自床上起來，往院子裡走。

這一處房産裝潢作中國古典園林設計，假山花墻影樹，裝飾得頗有層次。

快走到一處涼亭，陳星依隱隱聽到一個女聲，是芳姐的聲音。

她緩瞭步子，來不及避讓，那聲音鉆到耳朵裡。

“是，太太，二少奶沒吃晚飯，我端瞭燕窩給她。大約心情不好，沒有胃口……”

原來是彙報二少奶的情形給李太。

孕婦腳步沉，很快芳姐就發現有人過來，便匆忙收瞭線。

“二少奶……”

“芳姐，是太太打電話來問？”

“是是，太太其實很關心二少奶。二少奶要多保重，這次隻是意外，神佛保佑，將來你跟二少爺再有孩子，一定健健康康！”

婆婆深夜打電話過來關懷，這確是難得。可能人心易變。當年在英倫初見李太，她的傲慢嘴臉還留在陳星依腦海裡。

可能第一印象太重要，這些日子來，陳星依雖與婆婆關系緩和，有時也一塊出街購物，心裡到底存著幾分小心，告訴自己在這位婆婆大人面前說話、做事一定三思。

“多謝你，芳姐。”陳星依淡淡道，“不過，太太若有什麼想問的，以後請她直接問我便可。”

這是委婉地讓芳姐以後不要私下傳話。沒有哪一個女主人喜歡這種傳聲筒。

一仆不侍二主哩。

芳姐連連稱是。

想來她刻意避到涼亭這邊來打電話，也是為著避開其他人。雖然分瞭傢，小傢庭一舉一動還在李太的掌控之中。

陳星依不知這是李太的一貫作風，還是自她有孕，多添瞭幾分小心？

大約長時間沒有進食，她腹中一陣隱痛，一想到即將到來的手術，腦子也亂糟糟。

好巧不巧，李二最近在出遠差。此刻若有他在，陳星依也能覺安心些。

“芳姐，去休息吧。”

芳姐道：“是，二少奶，我扶你回屋去吧。”

隔日一早，陳星依叫司機出車，她要回娘傢探親。

芳姐在花園裡探頭張望，不一會，她捧出一件長衫，要二少奶披上。清晨還是有些冷意的。

司機阿偉已為李二服務數年。這幾年來，他結婚生子，人生幾件大事都料理清楚，生活算是穩定下來。他生子時，陳星依包瞭紅包，還送一對赤金鐲子、一把給嬰兒的金鎖。

初初有孕，她也跟阿偉聊過嬰幼兒話題。陳星依用心聆聽，任何有生育經歷的人都可成為良師益友。

登上車子，駛出去幾公裡，阿偉才道：“二少奶，太太最近要求我彙報你的行蹤。我很需要這份工作，又覺得不告訴你這件事是不應該的，實在不知該怎麼做。”

陳星依怔瞭一下，原來阿偉也被要求做李太的眼線。

李太那邊一定許瞭好處。還能和盤托出，她敬他是條漢子。如此坦白，說明本質上不鬼祟。

陳星依克制自己，盡量語氣平和，“今天的行程跟李太如實說就好。”

中途等紅燈的時候，阿偉果然拿出移動電話，跟李太彙報，並不避人。

陳星依思緒飄到遠處，一種叫做第六感的東西告訴她，有什麼不對勁。

不對勁的事，開初都是有苗頭的。

李太要阿偉和芳姐盯梢，是最近的事。最近的大事便是檢測出畸胎。

為什麼要知道她行蹤，李太的算盤是什麼？

回想起來，李太最近是否太過殷勤，臉龐笑融融，産檢都禦駕親陪。婆媳二人何曾這般好，單為她腹中有李氏未來的子孫？

汽車顛簸，恍惚之間，有那麼一條細微至極的線索忽然躍入她腦海。

陳星依閉著眼睛，在無數記憶碎片中試圖捕捉什麼。李二的話幽幽飄進腦海。

“我們兄弟二人關系一度緊張，大哥抱怨母親太過縱容我，對他就全是規矩，所以他從小就不太喜歡我……”

忽然之間她睜開眼睛，眼波一片澄明。

她撥出一通電話。

“是，您有時間嗎，我想跟您見個面。”

當天，陳星依與陳母在樓下會和。

趕上陳父做生日，小妹與關正毅提前兩天回來。傢裡人多，人氣旺盛，處在這樣的多事之秋，讓人稍稍心安些。

小妹已經開始念博士，關正毅比她高兩級，再有一年便畢業。賢伉儷志同道合，看上去氣質頗為投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