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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七(162)

作者:小格 阅读记录

被逼到绝路的十六岁的少女,她拿不出华丽辞藻去修饰自己的过往。她的怨恨、不甘、愤怒、委屈,在一天又一天在无声世界里被磨平为深切的绝望——我已经很努力在活着了。

钟世将本子递过来,上面是一串拼音——

“我也想过死,但如果有一个人、一件事值得留下来,那就不要。”

吴花果读完,侧头看看他。

钟世点头,随后指尖停留在下面那句,是一句很俗套的英文——

“Tomorrow is another day.”

吴花果沉默一会儿,仰头望望连绵的雪山,当太阳从山那头升起,新的一天便又到来了。

“我也不知道。”她双手抱胸,明明没有想哭的感觉,眼泪不知怎的就流了出来,“交给老天吧。”

那天晚上她是被钟世背回帐篷的——很冷,头很疼,高反着实厉害,走一步整个人轻飘飘的像踏进云彩里——吴花果趴在他的背上,昏昏沉沉就睡了过去。

她抗拒着没有吸氧气,用这种幼稚而固执的方式向老天寻一个答案,而老天却也回答了——你怎么能倒在这里,你的路还很长。

第二日离开,老板娘对她说了一些话,可吴花果听不到,表示完感谢便下山了。

随后返回拉萨,清缴完车费,她郑重其事向司机扎西大叔和钟世道谢。钟世写下最后一个问题——名字?

“吴花果。”

陪他们一路的扎西听完笑了,钟世笑,她也笑。吴花果想,也许他们以为自己不愿透露真实姓名,把真的当成刻意隐瞒的玩笑了罢。五光十色的交往可不就是真真假假,半路相逢,各自回到轨道,回忆有朝一日也会随着时间变得单薄。

扎西送钟世去机场,她去火车站,山高路远就此别过。西藏之旅结束的最后,是一场没有眼泪也没有拥抱,平和而礼貌的告别。

第66章 拥抱

餐盘里的饺子已经全部粘在一起,晚风透过窗缝涌进室内,阳台上晾晒的衬衣轻轻摇摆。

春天正在吟诵一首小夜曲。

吴花果问,“西藏的事,你都记得?”

“记得。”钟世答,“记得很清楚。”

“为什么不说呢?”

“怕你在意我记得。想过一阵再告诉你。”

“钟世。”吴花果定定看向他,“你在乎吗?”

“指什么?”

“就……所有。”吴花果沉思片刻,“冯晚霞是另一个受害者,当时打官司找她做证人,她没有出席。这次来北京是……王维友拍了她的照片,以此做筹码要钱,她走投无路才来找我。”

钟世蹙眉,“报警了吗?”

吴花果摇头,“我也这样建议,可她有她的难处。”

钟世双唇紧了一下,没有继续追问。

“如果那个人手里……也有我的照片,”吴花果咬紧下唇,“你,在乎吗?”

这是个难以启齿的问题。

因为它触及了一个年轻姑娘对于自己,最为在乎的两种品质——尊严与清白。

冯晚霞的遭遇让吴花果有种类似兔死狐悲的感受,她知道即便有照片王维友也不敢更不可能拿出来,可又控制不住去猜,若他真有该怎么办?钟世又会怎样想?

整整两天,这念头像针尖似的,时不时就会冒出来戳她一下。此时此刻,吴花果是将自己,一个卸掉所有防备、退去所有光鲜的丑陋的自己放到钟世面前,她将选择权交了出去。

钟世的眼眸已深邃至不见底,他看着她,而后毫不犹豫张开双臂,将人紧紧拥入怀中,“我在乎的,只有你。”

果果啊,我才知道你在想什么。

钟世贴近她耳边,“这件事情你是受害者,受害者不应该觉得耻辱,站起来反抗那些错的、不公正的已经足够勇敢。果果,在我心里,你很了不起。”

吴花果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漱漱而下。

她抽泣着否认,“不,我一点都不勇敢。钟世,我很害怕。”

因为人类是进化到生物链顶端的物种,思维更加敏锐,情感更为丰富,记忆力更为卓越,很多事情之于人才会留下长长久久的印记。孤独环境下长大的孩童对突如其来的关心存疑,枪林弹雨中活下来的人被血淋淋的噩梦袭扰,经历过残忍惨痛的分离变得不再相信“永远”——心灵是很难被治愈的,受伤的心不是一场药到病除的感冒,它是一座看似坚固却千疮百孔的房子,暴风天修修屋顶,下雨天补补墙壁,要在漫长的时间里一直修补一直呵护,这座房子才会变成坚不可摧的遮挡。

吴花果环住钟世,她想,我现在多了一个帮手。

“对啊,怕就说出来。”钟世揉揉她的脑袋,怜爱的语气,“当时在西藏,你就什么都不说,我真以为你半夜会突然跑出去寻个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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