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潮汐(22)
阿潮在下一站没有换乘去往大叻的人巴士。
她已经离胡志明市越来越远,大叻的华人不多,查世良的手伸不到这么长。
阿潮按了按车座扶手旁的椅子,将椅子落下,她侧躺在上面,两只腿并得紧紧的,她摩挲着后背的伤口,对自己说,“我阿潮,从今往后,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我的身体,不会在非自愿的情况下让任何人、任何东西,进入我的身体。”
我阿潮得自由了,终于。
翌日中午,阳光洒进来,阿潮来到了大叻巴士站,她下了车,从越南妇女手里用25万越南盾买了两盒春卷。
薄薄透明的一次性盒子里整齐放着五个紧紧排放的春卷,半透明的春卷皮里裹着虾肉、猪肉、胡萝卜......一口咬下去柠檬的酸味裹挟着虾肉鲜美,猪肉厚润,蔬菜丝清脆爽口,阿潮蹲在路边一口气吃完两盒,再抬头,太阳当头,照得她一片光明。
山城大叻的天气,要凉爽许多。
胡志明堤岸查家院子里,查世良甩着他的骨柄马鞭,悾悾击打在他的喜马拉雅矿石烧制而成的颂钵上面,“啪嚓”钵碗碎裂,裂成两半。
鞭子柔韧,可以敲碎石头了?
查世良心烦得很:阿潮逃了!查浪受伤,陈添所在的青龙帮寻人不到!一个不是叛徒就是废物!
他体弱,扶着桌子坐下来,大喘气,他摸到鞭子绳头去看,折了折,柔韧如初。
余光扫到地上裂开颂钵,发现裂开的口子平整如用利器切开,他将碎钵踢开,走到书架上,又拿起一只玫瑰石颂钵,对着窗子照看,上面有一道细小的划痕,从钵体上沿沿着钵底蔓延到另外一边。
查世良将这只粉色玫瑰石碗钵放到身后书桌上,手一松,“咔嚓”裂成两半。
查世良的脸前浮现少女阿潮的脸,她恭顺地说,“阿潮最听查爹话了。”
“阿财!阿财......”
查世良大喊着后退,满架子颂钵上仿佛都生出阿潮的脸,钵坏了,佛不佑他了,不吉利的!
财叔正在天井下嗅,他总闻到什么东西烧焦的声音。
他听到查世良的呼喊,爬上楼,查世良指着架子上颂钵,“你看看,上面有没有阿潮的脸。”
财叔摇了摇头,不过他还是逐个触摸了石钵,他转身,身后传来“咔嚓、咔嚓......”石钵断裂的声音。
清脆巨大悦耳。
财叔慌得往前走了两步,再回头,碎钵落下砸击地面,他忙扯着查世良后退,等十余个从尼泊尔购买的喜马拉雅矿石铸造,雪域高僧亲自开光加持的名贵颂钵尽数碎裂,他从地上捡起断片,切口整齐。
他想起,阿潮戴的六芒星项链吊坠上,有一颗钻石。
钻石可以割开矿石。
颂钵裂了,那他储存收藏的古巴雪茄呢?
二人来到另外一间房,查世良命财叔拉开抽屉,财叔扫了一眼,他说,“都好好的。”
查世良凑过来,拿起木盒子表面的一根,细细看,完整,没断裂,也没受潮,当他要放下的时候,下层露出来的雪茄烟上有深浅不一的颜色。
他把表层拨开,看到盒子里下面的雪茄全都有被水浸湿返潮,雪茄烟不再硬挺,疲软如他。
他还没来得及发货,自天井里传出查兰的喊叫声,她说,“酒窖着火啦!”
从地下室葡萄酒窖里燃起大火,幸好装的是防火门,大火才没有迅速蔓延开,不过查世良从巴黎买回来一桶一桶酒庄红酒全烧干了。
少女阿潮从来没有想过做一个恭顺的洛丽塔,她无数个颂钵的夜晚,都趁查世良不注意慢慢的,用六芒星吊坠上的钻石一点点划在颂钵上。
她在无数个侍茄的夜晚,都用沾了口水的手指不住濡湿不在表排的雪茄。
她逃走前,把酒窖控温器的电源接到了宅子主电源上。
天气热,空调开的多,用电多,“砰”人为剥掉胶皮的电线着了。
你看这夜晚多黑暗啊,唯独查世良的脸应着酒窖防火门,照得他黄脸煞白。
他很痛心,他不明白:阿潮,是我把你养大的,你不仅不感恩,还要反咬我一口。
太心痛了,喂不熟的白眼狼。
火光从宅子后面冒出,前院连着妈祖庙,对着酒窖门,装了防火门,酒精助燃,火势从前门出不来,自另一端冒出。
越着越大,将夜晚灼成火红傍晚,堤岸区的民众从睡梦中醒来,消防车赶来得没那么快。
“先保妈祖庙。”
“妈祖庙是古迹。”
挖沟扑沙,将妈祖庙与查宅隔开,空留一座烈火中的百年老宅子轰然倒塌。
查世良一下没站稳,跪在妈祖像前,妈祖神像庄严,望着他。
几辈子传下来的老宅子溃散如蚁穴,查世良仰头望着庙宇房顶繁复的雕花藻井,一盘盘塔香荡起青烟,他自烟雾中看清楚他头顶这盘塔香供奉着的名字,淡黄色纸上娟秀小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