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摩挲他唇角的鼻尖一顿，“可是你亲我了，”她小声说，像在说一个秘密，连上帝都不能告诉，“那会儿我可没晕，我都记得。”

他睁开眼，转过脸，黑手套压过来覆在她脸上，“太疼了，想着这回铁定得去阎王爷那儿报道。”他嗓子太破，连气音都沧桑，“这么漂亮的女人，死前能抱着亲一口，那可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拇指抚一下她脸颊，带走泪痕，收回手时留下一片温热。

“如果那天他没让你来救我，”周月仰躺在椅子上望着车顶，“你会不会来。”

“不会。”

很长一段沉默。

“嗯。”周月点点头，右手枕在头下，“是该这样的，保护他比保护我简单多了，我什么都不懂，子弹来了也不会躲，就是个累赘……”她转头看窗外的白墙，“不值得。”

“是啊，”他也望着车顶，笑得眼尾像右嘴角的刀疤一样咧开，“您一死，男人那点儿歪心思没了，就什么都太平了，一天二十四小时，醒来就吃饭，困了就睡觉，剩下的时间替江总挨刀挨子弹，挨火烧，死了就麻烦他老人家把骨灰寄回我家，残了就自己爬回去。”

他毛绒绒的睫毛停下，笑容冷清，“像没人要的狗一样。”

“但是现在，”他转过头看周月，哑哑地笑，“夫人还活着，您心善，不会像使唤狗一样使唤我，我喜欢和您待在一起。”他两手伸出，绕到她耳后，却像捧住她的脸，带过来一股苦涩的烟味，周月怔愣间他已经松开手，她觉得头发有

轻微的拉扯感，伸手一摸，头发被挽起，再一摸，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她细细抚过那东西，抚过一颗颗细小钻石的触感，抚出一轮弯月的轮廓。

“谢谢夫人上次请我喝橙汁，很甜。”他笑，“九点了，我们去吃肠粉吧。”

第42章

“我跟你说，江家后院有蝴蝶，五彩斑斓的蝴蝶……”周月趴在车窗上吹着海风，微风拂起发丝仿若蝴蝶飞舞，她伸出手让蝴蝶在指尖停留。

一路上只有她一个人喋喋不休，身边的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右脸在笑，不晓得左脸是不是也在偷笑。

“那里是深圳湾公园吗？”她伸手，回头问他，他们穿行在繁华的CBD区，隔着海有一方繁茂的树林。

“是。”

周月看看他沉静的脸，收回目光，又趴在车窗上望向海对面。

他们现在要去的是南头古城，小袁说那里有一家茶叶店，是江淮会光顾的地方。

古城到处都是青砖黛瓦，雪白的墙，圆形拱门旁的陶土花盆里簕杜鹃、紫花风铃如盛夏烟火一般绚烂夺目，一下子就让沉寂的古城有了生命力，三角梅也开了，她开得更自由，火红如漫天烈焰，燃烧了白墙，燃烧了天空，沉甸甸的层叠的花朵像火团卷着绿叶攀在一间又一间古店的玻璃门上，门一开叮铃一声，霑在花瓣上的晨露颤动着落下，落你一身沁人心脾的花香。

“我要是能在这儿开家店就好了。”周月仰望着这一片火红的花海，鲜活得让人心颤。

她转身看他，他也仰着头，两边嘴角都笑着，“嗯。”低头看她，红艳的三角梅和她白皙的脸点燃了他漆黑的冰凉的瞳眸，在他平直的眼眶里寂静燃烧。

那一间店实在难找，小袁领着她穿过曲折的小巷，墙是粗砺的石头砌的，地上也是凹凸不平的鹅卵石，缝隙里爬满青苔，蓬松的绿叶从小巷这一边长到那一边，像屋顶一样遮蔽了阳光，小巷里光线幽暗，鼻子里弥漫着青草和绿叶的芳香。

“他这人，买茶叶也要找这暗戳戳的地方，见不得人似的。”周月把手伸得高高的，指尖拂过一片片被太阳晒得又热又软的树叶，一不当心被青苔滑了一跤，一个趔趄跌进一个坚硬的怀抱，咚的一声，像砸进一片苦涩且冷硬的皮革烟草，鼻尖蹭过的黑衬衣留有被太阳晒过的柔软的芳香。

“当心。”他两手箍着她胳膊，声音沙哑低沉，带着警告的意味，可看着她的眼里含笑，三角梅树下的火焰熄灭了，眼眸在这幽暗的小巷里像被黑绒绒的睫毛包裹的冰锥，锥子尖轻轻地、一寸寸滑过她的额头，脸颊，在唇瓣上停留片刻，看回她眼睛。

周月把脸贴在他胸口，听那沉重的心跳，胳膊在他铁钳子一样的虎口里痛得冰冷发麻。

“你在干什么？”

“听心跳。”她耳朵离开他胸膛，把脸埋在他怀里，睫毛颤抖，轻扫他衬衣上的扣子，“你心跳一点都没变。”

“该变吗？“他嘶哑地诡异地笑着，仰头望着树叶缝隙里透下来的细微的阳光，“也对，艳名远扬的小月亮只要投怀送抱，男人一颗心就要跳出来，跳进你嘴里让你吃，不对，是嚼，嚼完了吸完了血，再像吐甘蔗渣一样吐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