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霄的目光，转向那脸色煞白的面团脸太监，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砧板般的沉重压力：

“它，冲撞了我。”

“按规矩，冲撞供奉使，该如何处置？”

太监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看着林霄手中那只死鸡，又看看林霄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情绪的眼睛，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窜上来。高公公的刁难是一回事，但眼前这人…徒手捏断疯鸡脖子的狠戾，还有那“供奉使”的身份…他一个小小的管事太监，根本顶不住这无声的煞气！

“这…这…”太监额角冷汗涔涔而下，脑子一片空白。

林霄不再看他，提着那只死鸡，转身就走。经过瘫软在地、面无人色的谢金勺身边时，丢下一个字：

“捡。”

谢金勺一个激灵，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连滚带爬地跟上林霄。他甚至不敢看周围那些惊恐、敬畏、鄙夷混杂的目光，只死死盯着林霄手里那只滴着涎水的死鸡，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死胡同尽头，破败的“御膳外坊”。

王大锅看着林霄扔在地上那只羽毛肮脏、脖子歪斜、散发着腥臊气的死鸡，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林…林老板…这…这瘟鸡…能吃？”他声音都在抖。给公主吃这个？嫌命长吗？

谢金勺更是面如死灰，直接瘫坐在墙角，眼神彻底空了。

林霄没理会他们。他走到那块暗金色的饕餮砧板前，左手依旧拢在袖中。右手提起那只瘟鸡，动作麻利得惊人。

“噗嗤！”

指尖精准地刺入鸡胸，划开皮肉筋膜，掏出血糊糊的内脏。没有一丝犹豫，像处理一件冰冷的物件。鸡心、鸡肝、鸡胗…带着温热和粘滑的触感被剥离出来，随意丢在砧板一角。腥气瞬间弥漫开来。

王大锅捂着嘴，强忍着呕吐的欲望。谢金勺直接干呕起来。

林霄的目光却落在那些尚在微微抽搐的、颜色深暗的内脏上。尤其是那颗鸡心，还在极其微弱地搏动着，如同他袖中那口铜锅的律动。他左手在袖中微微一动，饕餮令和铜锅的搏动似乎加快了一丝，对那堆温热的脏腑产生了一种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吸扯”感。

他面无表情，右手如刀，几下就将整只鸡分解成块。鸡头、鸡爪、翅尖、骨架被剔除，只留下几块相对完整的胸肉和腿肉。肉质看着还算紧实，但颜色偏深，纹理间隐隐透着一丝不健康的暗沉。

没有水。王大锅忍着恶心，用破瓦罐从积着黑绿污水的坑里舀了点水过来。林霄只将鸡肉在里面浸了浸，冲掉最明显的血污和浮毛。没有盐，没有酒，没有任何去腥的东西。湿漉漉的鸡肉块被捞出来，扔回砧板上，滴滴答答地淌着浑浊的水。

灶？没有。只有后院塌了顶的棚子角落，王大锅昨夜用几块破砖临时垒起来的、一个歪歪扭扭的小土坑。坑里是捡来的枯枝败叶和一些朽木碎屑。

林霄走过去，蹲下。左手依旧拢在袖中，握着令牌和铜锅。右手伸向那堆柴火。

指尖触碰到枯枝的刹那——

嗡！

袖中的饕餮令猛地一震！背面的“酉”字印记骤然灼烫！紧贴着的铜锅内壁，那些沉寂的蝌蚪状刻痕仿佛被瞬间唤醒，幽蓝的光芒在锅底一闪而逝！

一股微弱却精纯的热流，顺着他的指尖猛地注入那堆潮湿冰冷的枯枝朽木！

“噗！”

一小簇幽蓝色的火苗，毫无征兆地从枯枝中心窜起！火苗极小，颜色诡异，却散发着惊人的高温，瞬间将周围的湿气蒸腾成白烟！枯枝败叶在这幽蓝火焰的舔舐下，发出噼啪的轻响，迅速变得焦黑、蜷曲，却没有正常的浓烟冒出，只有一种干燥的草木灰烬气息。

王大锅和谢金勺都看呆了，忘了恐惧和恶心。

林霄面无表情地将那块厚实沉重的饕餮砧板拖到土坑边，权当灶台。他拿起那口布满绿锈、毫不起眼的古拙小铜锅，架在砧板之上，幽蓝的火苗正好舔舐着锅底。

没有油。

林霄的目光落在砧板一角那堆腥气扑鼻的内脏上，尤其是那块颜色深暗的鸡油。他右手探出，指尖在鸡油上飞快地一划、一剜！

一小块黄白色的、带着血丝的脂肪被剥离出来。他手指一弹，那块鸡油精准地落入冰冷的铜锅锅底。

滋滋滋——！

幽蓝火苗猛地一窜！鸡油在冷锅底迅速融化、沸腾、冒出细密的气泡和浓烈的、带着焦糊味的油脂气息。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腥臊与焦香的怪异味道在破棚子里弥漫开来。

林霄没有停顿，右手抓起一块湿漉漉的、颜色暗沉的鸡胸肉，看也不看，直接丢进了滚烫的、只有薄薄一层鸡油铺底的铜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