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来的鸽子，味道如何？”少女忽然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那名叫“雀舌”的宫女微微一怔，随即垂首道：“回殿下，奴婢愚钝，未曾尝过。”

“本宫尝过。

”少女语气平淡，却语出惊人，“很多年前，在…外面。

肉质粗糙，土腥味重，远不如宫里的乳鸽鲜嫩。

但唯独一点，其骨极硬，熬汤需费十倍柴火，方能熬出三分髓味。”

雀舌宫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立刻道：“奴婢明白了。

殿下是想熬一碗…西北风味的鸽汤？不知需要奴婢准备哪些‘柴火’？”

“柴火嘛…”少女指尖轻轻敲打着窗棂，“宫里现成的不多了。

或许…得从宫外找。

找那些耐烧的、不起眼的‘硬柴’。

比如…河西来的‘老参’，或是…玉门关的‘旧瓦’。”

“奴婢遵命。

”雀舌宫女心领神会，躬身退下。

所谓“河西老参”、“玉门旧瓦”，自然都是暗指与西北局势相关、却又被朝廷主流忽视或遗忘的人和物。

殿内再次只剩下少女一人。

她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宣纸，却没有磨墨，而是拿起一支极其纤细的银针，沾了点清水，在纸上极其快速地勾勒起来。

她画的不是花鸟，也不是山水，而是一套极其复杂精妙的——庖厨刀具！解牛刀、剔骨刀、雕花刀…林林总总，不下数十种，每一种的造型、弧度、厚度都截然不同，栩栩如生，细节之处甚至标注着肉眼难以看清的微小尺寸和角度！

她的手法快如闪电，精准无比，仿佛这套刀具早已烙印在她灵魂深处。

画完最后一笔，她吹干水痕，将那幅“刀具图”小心卷起，放入一个细长的玉盒中。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她对着空寂的大殿，轻声自语，眼神锐利如她刚刚画出的刀锋，“皇兄，你的御厨，刀…似乎该磨一磨了。

”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

皇宫另一角，真正的御膳房内。

今日负责试菜的太监，正战战兢兢地将一碟新进的、据说是河西最新风味的“酥炸黄金鸡块”，呈到一位身着龙纹便袍、面容略显疲惫阴郁的年轻皇帝面前。

皇帝近日因西北之事心烦意乱，食欲不振。

看着那金黄油亮的炸鸡，倒是提起了一丝兴趣，拿起银箸，夹起一块，送入空中。

咔嚓。

酥脆声倒是悦耳。

然而，皇帝咀嚼了几下，眉头却渐渐皱起。

这炸鸡的味道…初尝酥香，细品之下，却有一股子难以言喻的、仿佛油脂过度加热后的哈喇味，以及一种…隐隐的、让人喉咙发干发紧的怪异感觉。

远不如之前宫中偶尔做过的那种令他印象深刻的、带着奇异椒麻香气的版本。

他放下银箸，端起茶杯漱了漱口，语气淡漠：“油腻了。

火候过了。

撤下去吧。

告诉御膳房，以后这等民间粗食，不必再往朕这里送。”

“是…”试菜太监冷汗涔涔，连忙跪下收拾。

皇帝的目光掠过那碟被否决的炸鸡，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和…疑虑。

西北…玉门关…那个叫“麦肯雍”的铺子…还有那道让他不得不下旨褒奖、以安民心的“可乐”…这一切，背后是否真有那么简单？

他起身，踱步到窗前，看着沉沉宫阙，忽然对身后随侍的大太监道：“前几日，是不是有西北来的鸽子闯宫？”

大太监一愣，忙躬身道：“回陛下，确有其事。

已被侍卫处理了。

似乎只是寻常迷途…”

“迷途？”皇帝冷哼一声，“西北到京城，千里之遥，什么样的鸽子能迷途至此？查！给朕细细地查！那鸽子腿上，到底带了什么东西！经手的所有人，都给朕盘问清楚！”

“奴才遵旨！”大太监心中一凛，意识到陛下对此事的重视远超想象。

一股无声的暗流，开始顺着那早已被烤食的鸽子的残骸，向着皇宫的各个角落蔓延、渗透。

而此刻，死亡之海中，林霄猛地停下脚步，蹲下身，手指捻起一撮沙土，放在鼻端轻轻一嗅，又仔细观察着沙地上一道几乎被风沙抹平的、异常坚硬的车辙印记。

“有人过去。

时间不长。

”他抬起头，望向灰黄色迷雾般的远方，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不是商队。

车辙很深，是重车。

方向…也是西北。”

苏香辣的独臂瞬间绷紧，短刃横于身前。

谢金勺和王大锅的脸上，则瞬间失去了最后一点血色。

刚出狼窝，又入虎穴？这片死亡的绝地，竟然还有别人？是敌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