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渍里的心动轨迹(246)
苏星晚重重地摔在坚硬冰冷的舞台地板上,翻滚的冲力让她单薄的肩胛骨撞上坚硬的木质边缘,一阵钻心的剧痛闪电般窜遍全身。她蜷缩在舞台边缘最深沉的阴影里,几块飞溅的尖锐木片如同恶毒的獠牙,划破了她裸露的手臂和小腿,温热的液体立刻渗了出来,在灰尘中洇开暗红的痕迹。巨大的耳鸣吞噬了外界所有的尖叫和混乱,眼前是翻滚弥漫的烟尘和那堆尚在哔啭作响、冒着青烟的钢铁与名贵钢琴的残骸,像一座刚刚被轰炸过的坟墓。死亡冰冷的指尖,刚刚滑过她的咽喉,留下窒息般的寒意。
烟尘弥漫,如同浑浊的帷幕。她咬着牙,撑着剧痛的手臂,指甲深深抠进冰冷的舞台地板缝隙,艰难地、一点一点地,从这片象征毁灭的阴影里站了起来。几束混乱晃动的聚灯光柱扫过她沾满灰尘和血迹的脸颊、凌乱的发丝、以及被划破的昂贵演出服。手臂和小腿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撞痛的肋骨,带来一阵阵锐利的抽痛。但她的背脊挺得笔直,如同风暴中不肯折断的旗杆。目光穿透混乱摇曳的光影和台下惊惶失措、如同无头苍蝇般涌动的人群,如同淬火的利刃,笔直地、带着无与伦比的穿透力,刺向舞台后方那片操控灯光、此刻却空无一人、如同深渊入口般的幽暗控制室方向。
愤怒!一种滚烫、纯粹、足以焚毁一切的愤怒在她胸腔里轰然炸开!瞬间压倒了所有的疼痛、后怕和劫后余生的虚弱。这愤怒不是为了她个人在鬼门关前走一遭的惊恐,而是为脚下这被亵渎的神圣舞台,为那台被无情摧毁的、承载着无数音乐灵魂的艺术品,更为幕后那只肆无忌惮践踏一切美好与创造的肮脏黑手!
她抬起血迹斑斑、微微颤抖的手臂,用尽全身的力气和意志,指向那片如同巨兽之口的幽暗控制室。她的声音不大,甚至因为吸入烟尘而有些沙哑,却因极致的愤怒而异常清晰、冰冷,如同淬了寒冰的宣战书,穿透了场内所有的混乱喧嚣,清晰地回荡在巨大的穹顶之下:
“你们——休想!”
顾沉舟找到苏星晚时,她正在后台临时清理出的、堆满杂物的狭窄角落里处理伤口。昏暗的白炽灯光线从头顶斜射下来,她侧对着门,微微低着头。手臂和小腿裸露的皮肤上,几道被木屑和金属边缘划开的口子翻着皮肉,在昏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目惊心。沾着酒精的棉球按在伤口边缘消毒时,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肩胛骨的线条瞬间僵硬,眉头紧蹙,牙关死死咬住下唇,硬生生将痛呼咽了回去,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刺鼻的气味和新鲜血液淡淡的铁锈味。
顾沉舟的脚步在门口顿住,像被无形的钉子钉在了原地。一股冰冷的窒息感如同巨蟒般缠绕而上,狠狠攥紧了他的心脏。实验室爆炸那呛人的烟尘和焦糊味似乎还死死堵在他的喉咙里,此刻又混入了眼前这抹刺目的、属于苏星晚的猩红。他看着她倔强挺直的、微微颤抖的脊背,看着她自己处理伤口时那微微颤抖却异常稳定的手指,一种混合着滔天愤怒和深重无力、几乎要将灵魂撕裂的情绪,在胸腔里疯狂冲撞。
苏星晚察觉到了门口的阴影,抬起头。四目在昏暗的光线中猝然相对。她看到他眼底密布的血丝,如同蛛网缠绕着疲惫;看到他紧握到指节发白、青筋毕露的拳头,指缝间还残留着实验室特有的、混合着机油和焦炭的污迹;看到他风尘仆仆的衣角上,沾染着爆炸现场特有的、抹不去的焦黑印记。没有劫后余生的哭诉,没有软弱的询问“你怎么样”。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激战过后的浓重疲惫,但那疲惫的深处,却像风暴肆虐后显露出的礁石,更加坚硬,更加不可动摇。
“他们还活着,”顾沉舟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如同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管,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烧红的烙铁上硬生生刮下来的,带着灼痛的气息,“而且,就在我们身边。一直…都在。”他艰难地抬起手,将艾瑞克实验室爆炸后,在滚烫的废墟和冒着毒烟的残骸中翻找出的、唯一可能还有点价值的分析碎片递给苏星晚——那是一块只有半个巴掌大小、烧得焦黑变形、边缘卷曲的电路板残片,上面用精密激光蚀刻的追踪节点图谱大部分已碳化模糊,如同被大火焚烧过的地图,却还顽固地、歪歪扭扭地标示着某个特定的位置坐标。
苏星晚接过那犹带一丝余温、触手粗糙硌人的残骸。她没有低头去看那模糊得几乎无法辨认的标记,目光依旧牢牢锁在顾沉舟写满疲惫与愤怒的脸上。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斩断所有退路、破釜沉舟的决绝,清晰地在狭窄的空间里响起:“他们越是这样,越证明我们找对了方向。沉舟,”她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我们没有退路了。一步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