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石跌入深潭,激起惊涛骇浪,鲜血终于冲破一切束缚,呼啸而出.
这血债果然以血偿,一命还需一命抵.
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神明垂怜,生生僻处一片希望,却被他自己断送?
到如今,他已了无希望,断送一切可能,铸成无可逆转的打错.
还不如就此了断,或许尚可强留住一点点的念想.
他闭上眼,倒头躺下.
若是他以命抵,可会减轻罪孽?
怕之怕,连这条命,她也未必会再怜惜.
怕只怕,这两条命,到头来只成全她的自在.
不不不,这样可悲的结局他怎么能接受.
不不不,他还有不甘,还有不舍,还有不愿.
他闭目.胸膛里翻涌起伏,一团团鲜血争抢着要涌出,堵在喉咙里闷得他发晕头疼眼黑.
天旋地转,昏暗一片.
为何只他一人深坠地狱?
为何只他如此苦痛难当?
他忍不住伸手,五指奋力张开,在昏暗中抓挠.
她在哪里?她在哪里?
阿水,好痛苦,我好痛苦.
快来救我,救我.
蝈蝈,我要蝈蝈,我要....... 一夜梦醒,杨波就好似忘却前尘往事,大梦苏醒.
她不再抗拒,不再逃避,而是变得更加黏腻依赖.只要有可能,她就待在阮承淋的怀里,一言不发,抱着就不肯撒手.
阮承淋也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只是敞开了怀抱去接受她,给她所承诺的这个港湾.
千壑殿里渐行渐远的两条身影再次重叠在一起,纠缠在一处,倒比往日还更好了几分.
一众伺候的奴婢这才都松了口气.
只要这两个人好了,大家就都好了.
那一段前尘往事就自动自发的被甩在脑后,刻意的忽视遗忘.
千壑殿被收拾一新,宛如重生,在寻不着一丝一毫的痕迹.
遗忘是天底下最好最实在的良药秘方,不论你大小毛病疑难杂症,只要服下这贴药,日复一日下去,保管见效.
但即便是全天下人都知道这是良药,可良药苦口,总还是会有人把苦口的良药当毒药,把甜蜜的鸩酒当成解忧的仙丹.
东宫里,阮宣炆气若游丝却依然痛饮这他甘之如饴的鸩酒,死不悔改.
太子妃红肿着两个烂桃似的眼睛,低着头呆呆坐着,不是她不想哭,而是不敢哭.
那铺着明黄锦缎的罗汉床上侧伸坐着的清瘦身影,刀子似的薄唇抿着,眼神掠过,能刺的人一脸一身的疼.
晚上她哭,这往日里一贯和蔼的公公只是冷冷一眼,淡淡一句.
"不成体统,嚎丧也不必赶着时候.难道是想赶在前头上路?"
吓得她立刻噤声,低头.
寝殿外四五个御医愁眉不展,便秘似的脸堆积在一起,看着就让人懊恼.
那边厢只会哭,这边厢全是废物.阮承浩看得一肚子堵,鼻子里冷哼一声,甩袖起身.
一起身头就止不住的晕,伸手,旁边的贴身太监急忙一把扶住.
"陛下>?"
"进去,看看."阮承浩闭了闭眼,压着喉咙低低一句.
"是."内侍扶着他,缓缓朝里走.
看到那床榻上单薄干瘦的以上起伏,不由得他心里一阵酸.
撒开内侍的手,踉跄几步扑到窗前.
紧闭的眼,苍白的脸,伸手一握,手指都冰冷的.
若不是那薄薄的胸膛还有些微的起伏,岂非就是个死人?
连夜从皇宫里坐着车出来,巴巴守了一夜,让这些废物折腾来折腾去,好歹给那有出气没进气的宝贝止住了血.
可他为何还是这副模样?
"小炆,小炆."他唤,轻柔低缓.就像这只是一个寻常的日子,慈爱的父亲在床前轻唤贪睡的孩儿.
阮宣炆微微动一下,眼皮跳了跳,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呻吟. 他皱眉,额头上蹦出一层薄汗,嘴唇颤动,发出无意识的呢喃,冰冷僵硬的手指在锦被上抓了抓,好像要刻画什么似的.
"小炆,醒来."阮承浩急忙握住他的手.
"蝈蝈.....蝈蝈.....我要......"
"小炆,你说什么?你要什么?"他急忙附耳上去,凝神倾听.
"蝈蝈,,,,蝈蝈.....你来....我....."阮宣炆依然无意思的呢喃,手指在他手心里一动,一动.
阮承浩眯了眼,长长叹息一声,
"你这孩子,何苦."
阮宣炆却听不见看不见,他只顾自己沉溺鸩海梦境,沉沦执迷.
这海市蜃楼,镜花水月固然是空的,是幻,是假,是毒,却也强过一无所有.
况且期间有她,她笑,她舞,她媚,她甜.
只对他.
这岂不是人间仙境?夫复何求.
那救命的苦药固然好,可难道能给他止住心头的渴求,填满深不见底的欲壑痴海?
毒药幻境固然要命,但至少逍遥一刻且一刻,快活一宿是一宿.
他皱着眉,额头上的冷汗越发多,可那原本抿着的嘴却缓缓咧开,竟是一抹笑.
衬着苍白的脸,益发的令人胆战心惊.
阮承浩一把握住他的脸,眼圈止不住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