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侵占了我(3)

吕玉朝姥姥的坟头看了一眼,那黑洞比先前更大更黑,脱落的新土滚到了坟脚。这时坟后倏地窜出一个黑色东西,吕玉心里发出一声尖叫,原是老黑狗。它眨巴着黑眼睛,白眼珠一闪一亮,象那个守灵夜徐鹏眼里的烛光。

第一章 谁侵占了我(2)

·处女夜·

河床平坦,河水泛着冷冷的绿,透过清清的水波,可以看见河底的碎石、小个的蚌、捣衣女遗落的袜子、拖鞋,爬满了绿苔,一些生活的细小情节,沉淀在水里,又浮现在眼里了。

褰裳涉河,并非不能,只是冬天太冷,欲望只能埋藏。漫步河滩,河风不大,只是轻轻撩动风衣一角,添些动感。

“你长高了,当然,更好看了。”他取下羊绒灰格子围巾,给吕玉围上。

“你读大三了吧。什么时候来的呢?”吕玉感觉围巾的温度与徐鹏的气息。

“上午。在堤上逛了几回了,总算看到了你。你怎么从桔园坟墓那边钻出来?”长形酒窝出现在徐鹏的脸上。

“慌不择路啊。你也长高了,差点没认出来。你有点象赵文宣。”吕玉狡黠地笑。

“靠北那个小窗户,是你的房间吗?”

吕玉“嗯”了一声。徐鹏不吱声了。

“想什么呢?”

“想晚上在你窗前歌唱,象个浪漫的诗人。”

“千万不要。我妈会以为是鬼。”

“记得守灵夜吗?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梦到我爷爷叫我娶你。”

“骗人。”

“真的!骗你我是你家大黑狗!”

“回去吧!我要给我姥姥‘送亮’去了。”

母亲已经睡了,风嗖嗖地在桔园里穿梭。屋内木炭火烧得正旺。吕玉又翻阅《聊斋志异》,细品慢嚼,妖狐鬼怪,不免背上发冷。忽听窗户悉悉索索地响,象有人走动,呼吸,一时竟不知书里书外。

她摇摇头兀自嘲笑:冬夜读聊斋,处处是鬼声。

不一会听得有什么东西轻轻弹击着窗户。吕玉只觉全身汗毛都竖立起来了。再细聆听,有人说话。

“吕玉,吕玉,是我,徐鹏。”低低而急切地呼唤。

“啊!”吕玉心惊肉跳,脊梁骨发冷。徐鹏夹着一股冷风卷进屋子里。

“你……我……我们……这……”吕玉无措地嗫嚅。屋外的风呜咽了。

“我没敢肯定这是你的房间,侦察了十分钟左右。我……你……吕玉……”吕玉紧张地“嘘”了一声。围着火炉坐下,半晌沉默不语。只闻呼吸吞吐。徐鹏把手指关节压得辟啪作响。

“今晚,我想与你就这样,相守,象两年前为我爷爷守灵一样。”

“我……这不一样……我们……”

“我只是想和你呆在一起。”

“我也这么想。”

墙上两个身影。长发。短发。半尺远的距离。静静的,影子不动。鼻尖在说话。睫毛不安地颤动。心跳如鼓。有爪子挠门。大黑狗在门外嗅。

“我家的老黑狗。两年前你看到过的。”

“嗯。它有点冷酷呢。让它进来?”

“不行,它要是冲你叫,我完蛋了。”吕玉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不过,我从未听它叫过。它有点怪。”吕玉补充。

“可能是哑巴。人也有残疾的。”徐鹏说。

仍是枯坐着。各自不安地翻看自己的手。吕玉拨动炭火,炭已燃尽。徐鹏突然握住吕玉的手。炉火将他的手烤得异常温暖。他微笑。吕玉很想抚摸他脸上长形酒窝。

“有些冷了,躲被子里去吧?”吕玉轻声得自己都听不见。

“让我就这样温暖你。”徐鹏抱紧吕玉。

吕玉淹没在徐鹏的怀里,无论身体、意识。

“把灯关了。”吕玉低声且羞涩地说。

艰难地褪去重重包裹,徐鹏终于使吕玉全身紧崩的肌肉柔软,他娴熟地分开吕玉紧并的双腿,被子被拱了起来,开始不断起伏,时缓是急,时柔时烈,偶有片刻停顿,随后却是为猛烈的波动。旧式老床遭遇地震般瑟瑟颤动,摇摇晃晃地宣告“世界末日”。

黑暗中窗口那一框朦胧的夜色始终吸引着吕玉的眼光。她不知道徐鹏要将她怎么样,她几乎是机械地配合着,象颗算珠,任他加减乘除。一声压抑而深沉的叹息,伴随徐鹏的终结。

与此同时,窗外有怪异的亮光一闪,象传说中的磷火,有模糊的影子一晃而过。吕玉惊悚,徐鹏的叹息声让她想起姥姥坟头的黑洞;刚才那晃过的影子又如两年前徐鹏从他爷爷的灵堂里闪现的姿态。

·老黑狗·

十五年前,也就是一九八六年,吕玉的母亲围着坟头锄松了几块田土种下南瓜。夏天,南瓜苗满坟头地爬,到秋天还不断地开花结果。坟头是结果的好地方。每个种菜的农妇都这么说。所以,村人园子里的坟头,春夏被青藤覆盖;秋冬遭枯草淹没,人在上面践踏,象踩着自己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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