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治看着他:“谁?”
“你看到的那个啊。你帮忙,我们不是给画出来了嘛……”
修治点头:“好。”
“等会儿进来四个人,看到他,你指出来就好了。听到没?”
“嗯。”
老马是有经验的:“别犯糊涂哈。”他怕修治听不懂,还敲了敲自己的脑壳以示意,“看准了就指出来,要是有什么差池,你还得留在那里给我们作客,那可就没完没了了……”
“嗯。”
老马跟手下使了眼色,不一会儿四个人被带进来,各自衣衫褴楼,伤痕累累,但是外形体格和长相差异很大。
修治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最边上的谭芳,土匪也看了他一眼,接着眼睛又像其他人一样散目向别处了。
老马道:“是哪个啊?看到了?”
修治没说话。
老马见修治不响,便有点着急,把之前绘制好,照看撒网的画像抖开来给他看:“你看看,是不是边上那一个?”说话的时候,他的指头向着谭芳点了点,土匪恶狠狠地看向这边。
修治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
“没有那个人。”
“你再说一遍!”
修治扭头看老马:“没有那个人。谁都不是在会社外面跟我说话的那个人。”
逮到谭芳之后,老马用尽酷刑逼供,却没得到一个字,冷不防办案过程被媒体曝光,手里的牌打不出来还惹了一身麻烦,眼下他把所有希望放在目击证人东修治身上,结果这个人却眼睁睁地看着土匪对他说不是!
老马狠狠敲桌子,双手把修治的领子给薅了起来:“你看好!你看好!左边第一个,不是你说的那个人吗?不是画像上这个人吗?你是瞎了还是脑袋坏了?”
“我没有瞎。我看得很明白。这个房间里没有那个人。”修治说,“你觉得左边第一个跟画像上的人相像吗?那所有人长得都像。”
老马怒极反笑,松开了修治的领子,摇头道:“你没明白。你没明白。我刚才跟你说的话你没懂。东桑。如果不是这个人,如果你不能把他给指出来,那么就是你。你听懂了吗?如果我找不到劫匪,那么你就是劫匪。你听懂了吗?”
“我不是。”修治没有一点点的起伏,“这个人也不是。”
“不再想想?不再看看?”
“不用。”
谭芳被带了出去。早已守候在警局门口的记者们迅速发稿,消息立即见报。当天深夜,刘南一和土匪谭芳被释放。东修治音信全无。
汪明月请求显瑒疏通关节,再施以援手。
他正靠在榻子上看书,冷冷一笑:“救?怎么救?那不是我们的事情了。愿他自求多福吧。”
第四十章
“话是我教你说的没错。
两条路让他选,是他自己选了第二条啊。
我没求他。求他的可不是我。这人情别算在咱们身上。
南一是你的好朋友,是我们的恩人,救她出来我义不容辞,我没有食言,我做到了,不是吗?你让我再把那日本人给捞出来?
明月,从前衙门是我们家开的,现在不是了。你比我还知道吧?
没得谈。不用说了。
他要是运气好,军警逮到劫匪,追回钱财,没几天就能把他放了。
他要是运气不好,关个三年五载的也是常事儿,身体看上去还不错吧,不至于病死在监狱里面。我倒觉得这事情你不用担一心,军阀对日本人还是客气的……
你那么看着我干什么?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啊?”
明月央求几日,显瑒态度顽固,毫不松口,她思前想后,此时才渐渐明白状况:与其说显瑒想了办法,营造局面把南一救出,不如说他因势利导,布了一个陷阱将请东修治入瓮。诱饵正是她汪明月!
他伸手抬起她下巴,看着她眼睛“你在想,是我布的局,是我要害人。别怪我,明月,这人啊,我看他不顺眼很久了。原因是什么,你可以问问南一,但是恐怕她也不会比你自己更清楚。”他说着说着就低低地笑起来,“你们早就认识不是吗?我用不着派人调查,我要是看不出来,我就白白认识你这么多年了。我给你机
会了,是你不说实话呀,结果害得他机会都没了。你多少对他应该有些抱歉,但是也无所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此时明月仍维持着一个卑微的请求的姿态:半跪在榻子边缘,手轻轻拽着他袍子的一角,仰头看着他的脸。他说的话,她听了一半,丢了一半,她全神贯注地看着他微微含笑的样子,看着他计谋得逞而得意的样子,,心里想着,果然他早就知道了的,之后都是一步一步的棋,可惜这么好看的年轻的一张脸孔,他的心思有多深沉狠毒?他究竟长了几副心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