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繁华录(57)

杨潜愤恨的想着,究竟要用怎样直接酷烈的手段才能让杨慕明白,朝堂上唯有你死我活,君子朋而不党,那不过是圣人的理想,千百年来从未实现,千百年后亦不过如是。

“你读了那么多书,就只明白了这些?”杨潜冷冷道,“你竟不知,君臣父子,乃人道之大纲?今日你公然顶撞教训父亲,所谓人子之道便是教你这般尽孝?”

杨慕心中一片乱麻,咬了咬牙,抬首诚恳道,“儿子不是教训老爷,只是……恳请老爷放下执念,勿因一己之私,殃及无辜,更加不能不顾天下舆论……儿子言语不当,愿领老爷责罚。”

杨潜深恨他的固执,又被他的三言两语说的恼羞成怒,怒极喝道,“你情愿被罚,也定要与我作对,那就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的板子硬。”

他立时掀开帘子,扬声道,“传板子,其余人都出去,一个不许进来。”

外头伺候的丫头们吓得一愣,却也不敢违拗,纷纷退了出去,片刻之后,小厮们已抬着春凳进了院子,另有两个人手执竹板,众人脸上都带着些迷惑,想是暗自奇怪老爷怎么忽然传杖,且还是在内院行杖,究竟是要打谁呢?

杨慕听到传板子,心里却忽地一松,父亲尚且愿意责打他一顿,那么许是他劝进的事还有转圜的余地,或许他挨一顿打,便可以让天下读书人能自由评议国事,民间好学的风气也不会因此被扼杀,那么这顿打也便值得了。

杨潜一瞥之下,发觉他神情澹然,竟还透着几分安之若素的劲头,当即冷笑道,“拖他出去,打二十板子。”

小厮们先是一愣,不解老爷要他们拖谁出去,再一晃身,才发现房内地上跪着二爷,一时更是相视呆立,都有些不敢相信适才听到的话。

杨潜哼了一声道,“怎么,还要我亲自动手拖他出去?”

小厮们这才明白过来,老爷今日果真要打二爷,抬春凳的两个人无奈上前,一左一右的架起杨慕,走到那凳子前。

时近傍晚,天色晦暗,院中的两尊白玉铜丝罩灯发出幽幽的清光,正照在那窄窄的春凳上,杨慕知道自己该伏身上去,他下意识的一瞥那四指宽的板子,身子还是禁不住微微一颤,他暗自猜度,不知那粗大的板子打在身上,会不会比戒尺还要疼上许多。

他咬牙伏身上去,胸膛一接触那冰凉的漆制凳子,便不自主的发抖,此即岁在初春,依旧寒意料峭,他蓦地觉得身后的直衫下摆被拉了起来,臀腿上便又是凛冽的一凉。他下意识的想回头去看,又不想让人看见他羞怯惊怕的神情,只得双臂抱紧,将头埋了进去。

小厮们见二爷只是抱臂,心中暗道使不得,二爷没挨过板子,等下疼起来手中不抓紧凳子,怕是要翻下去的,其中一个小厮好心凑近他耳畔,低声道,“二爷抓着凳子罢,我们轻轻打,等下您只管大声叫疼就好。”

杨慕迷惑的抬起头,却正对上父亲冷峻的目光,耳听得他喝道,“磨蹭什么,还不快打。”

小厮们不敢怠慢,将手中板子高高举起,只听得一阵着紧的风声响起,啪的一声,杨慕的臀上已挨了一板。

饶是小厮们未曾用力,这一板已是他平生从未品尝过的剧痛,杨潜只见他的身子随着板子落下,猛地向上一挺,借着灯光望过去,清晰可见他咬着嘴唇,拼命忍耐才没叫出声来。

原来这比那戒尺打得疼了太多,杨慕终于知道小厮们让他抓住凳子的用意,那如滚油泼洒般的灼烫和随之而来的锐痛,除了靠一身的气力去苦捱,也唯有借助双手使力才能分散一些,且可以避免在这责打中出现难堪的失态之举。

须臾的功夫,杨慕已挨了五六板,身后的痛楚在不断的叠加,额上已冒出了一层的汗,耳边听到那竹板击打时发出的极清极脆的声音,每一下都令他神魂为之一震。

杨潜见他疼得面色惨白,双眼迷离,虽也看出小厮们并未狠打,不过做做样子,但于杨慕而言已是极重的责罚,待到二十板子打完,杨慕身上的衣衫已被汗水尽数濡湿,紧紧的贴在身上,勾画出一身飘逸的骨骼和清秀修长的身形。

小厮们执起板子侍立一旁,杨慕这才伏在凳子上大口的喘息,一颗颗汗珠顺着鬓边一直流淌下来,滑落在院中的青石板地砖里。

第23章 明明如月

杨潜将儿子的狼狈之态尽收眼底,平缓的道,“这二十板子是要让你长记性,收敛起你的书生意气,那些无用的空谈治理不了一个庞大的帝国。你是我儿子,即便不认同我的主张,也不能在外面公然那样说,你一身的荣辱都与我息息相关,更与杨家上上下下都相关。”他略一顿,语气温和了些,“你只要做个富贵安乐的皇家女婿,享尽人世荣华就好,余下的事不需你过问操心,明白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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