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工记事(20)

作者:我不是荷马 阅读记录

让秦月松了口气的是,威廉夫妇没有再跟她谈信仰的问题,而是真正意义上的闲谈。聊天中,秦月得知,他们在临海市已经住了两年多了,这期间只回了两三趟美国,很想念家人,好在他们的家人马上就要过来看他们了。

秦月出于礼貌询问了对方的家人,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问题却捅了马蜂窝。Catherine直言不讳地承认她是个未婚妈妈,十六岁的时候就生了个女儿,后来才认识威廉并嫁给他的。而威廉也曾有过一段婚姻。他的前妻移情别恋,甩了他。

秦月一直都自诩有急智,可却不知道这些话该怎么往下接。这是她见威廉的第二面,见Catherine的第一面,对方却将这些不堪的往事向她这个几乎算是完全陌生的人全盘托出。他们的坦诚惊呆了秦月,她自问如果自己是对方的话,绝对做不到这一点。

可老实讲,秦月多多少少觉得有点儿不舒服,因为她无意打探他们的隐私,只想有来有往地友好聊天,结果却被糊了一脸隐私。而她自己却没有什么伤疤拿出来跟对方说,我能体谅你,你看,我也很惨。不,这不是真的。她有伤口,但还没有结痂。然而,她是绝对不会将它展示给任何人看的。

秦月离开威廉家的时候,一脑门子的官司。因为后来Catherine把更骇然的往事讲给她听。她就像被人逼着吞了一整个儿的煮鸡蛋,噎得要死,胸口堵得闷闷的,不舒服极了。与人分享秘密这种事,每个人都会做。可大多数人都只会和自己熟悉的,可以信赖的人在舒服的气氛下和水到渠成的时候,自然而然地说上那么两句。而不是像今天这样,拉过一个陌生人来,就掀起自己的衣襟来,给对方看自己身上的疤痕。威廉还好,可Catherine的言行却让她只感到不适。

秦月回到家的时候,胸口还闷得慌。她进屋躺倒了自己的床上,就开始琢磨这两天的经历,除了和Helen的见面,她一直都在和基督徒混。跟妈妈去做礼拜的时候,也见到了些和她点头打招呼的人。那些人从衣着面貌上一看就知道,他们来自各行各业,家里的经济条件也都各异。不过跟周围的人,除了跟特别相熟的人之外,都很自然地守着一个健康的距离。这样的举止才对。可今天她是撞邪了吗?怎么就遇上了Catherine这样的奇葩信徒?秦月狠狠地摇了摇头,似乎要把这个人从脑海中甩出去一样,可她自己清楚,那个奇葩跟她讲的往事,恐怕她这辈子都忘不掉了。

秦月拿起手机上网搜索办公用品中的装饰品,最后买了一个价格不上不下的玉雕笔筒,邮寄地址留了威廉的办公地点和联系方式,以示感谢。她是不想再见他们了,以后能躲就躲开些吧。

了了桩心事,秦月开始收拾东西,因为明天早上他们的项目经理Adam就要到了。她住得离机场更近,所以房副厂长让她随车去接机。秦月看着电脑上她问对方要的护照扫描件,在脑子里过着需要Adam配合的事。首先,是要尽快地把对方的住处决定下来。他们已经帮他看好了几套独立小洋房,只要他选中一套,马上就能签租约。接着就是如果有必要的话,帮他买一些居家用品什么的。还有就是跟他去一所双语学校看看,那是他们好不容易为他孩子联系上的地方,经过他们多次的说服,终于肯收下两个插班生。这所学校设有学龄前班,Adam的儿子也可以过来。再有工作上的,孙工已经开始了他的试用期,在船厂监造。不过现在他们项目还处于设计阶段,船厂只是象征性地切了块钢板(first plate-cutting),表示正式开工了,当然这块钢板也不是白切的,它是收款的结点之一。孙工是否可以过试用期,决定权在Adam的手上。项目经理这个称号遍地都是。秦月也不清楚他这个职务在荷兰方的眼里都包括哪些职责。不过项目上的事情,的确需要他来挑大梁。而且房副厂长有意思说漏了嘴,他说,以夷制夷。他们跟荷兰人一旦提出了什么要求,即使再合理,对方也总会总觉得他们是在讨价还价,可如果这些要求是他们自己人提出来的,至少他们在心里上不会那么抵触的。听到这些话的时候,秦月在心里挑了挑大拇指,嗯,领导不愧是领导,想得这么远,算得这么深。她自认为永远都成不了这种人,只能继续做直率莽撞的自己。嗯,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可以无忧无虑的,还能心怀坦荡地以诚待人。

秦月再次详细地看了一遍Adam护照上的信息,三十五周岁,一张老外脸,再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了。她有些无趣地关了电脑,拿起打印出来的技术规格书,再次温习这段时间死记硬背下来的那些技术词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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