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钩细(33)

宁少耘臊眉耷眼,“殿下,你有没有兴趣听听我的遭遇?”

宜鸾表示理解,“被人窥伺觊觎,不是你的错。至于那些经历,就不要回忆了,对你不好。”

宁少耘呆了呆,发现三公主果然变得善解人意了。既然没有嘲笑他,是不是说明他们之间的事,还可以商谈商谈?于是看准了左右无人,试探着问:“上回你给我送点心,说看上我了,这件事还算数吗?”

宜鸾手里的汤匙一崴,里面的小汤团都滚了出来——

看上他?她真的看上过他吗?怎么不记得了……

宁少耘目光真挚,“我知道,我在你眼里不再纯净,但除了这个,我还有别的可圈可点之处。”

宜鸾很为难,“我觉得洁身自好,是你唯一的长处了。”

宁少耘极力辩驳,“怎么会是唯一的长处呢,至少我身为男子,保家卫国,很有几分硬气。”

宜鸾爱莫能助地唏嘘,“我看你浑身上下,只有头皮是硬的。”

这下宁少耘泄了气,惨然道:“你怎么这样说,我今日,可是鼓足了勇气来找你的。”

好吧,宜鸾点了点头,“然后呢,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

宁少耘这回打算不绕弯子了,直截了当道:“若是你愿意,我打算求我母亲奏请太后,允准我们的婚事。”

他是壮足了胆,才敢来和她当面交涉的。并不是因为自己名声受损而屈就,是因为三公主的忽然抽身,让他一直耿耿于怀,那天被掳进拥翠楼,也是因为心情不好的缘故。

当然,出了这种事,他知道自己已经配不上三公主了,但万一三公主不介意,那不是意外之喜吗。

世人都有投机的心理,宁少耘两眼灼灼看着她,让宜鸾头一次感受到了爱情的重压。

这厮虽然不争气,但他此刻的感情好像是纯粹的。自己须得仔细权衡利弊,就她目前的处境来看,当然是越快成婚越好,这样和亲的任务,就落不到她头上了。然而再斟酌,这件事固然着急,但也不能病急乱投医。她那两个姐夫已经够让人恶心了,再加上一个婚前被花魁扣下的宁少耘,说出去终归不大好听。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也是促使宜鸾坚决不能答应的一点,就是自己使了半天劲,多多少少和太傅传出了点私情。这个时候若是嫁给宁少耘,太傅的处境岂不尴尬?万一谣言不止,说温文尔雅的谪仙暗恋人/妻,那可如何是好!

使不得,使不得。

第24章

所以宜鸾还是摇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也知道的,年轻姑娘有很多选择,今日你错过了,明日我就去喜欢别人了。”

这个答案在他预料之中,但也足够令人失望。宁少耘白着脸问:“可是因为太傅?”

宜鸾笑了笑,“太傅很不错吧?”

“可太傅他不是发过誓,终身不娶吗?他不能婚配,难道你也愿意?”

宜鸾说愿意啊,“明媒正娶,哪有暗通款曲刺激。我是长公主,月月领俸禄,不用男人养活,也不用着急成亲。我心悦的男子,只要能让我每日高高兴兴的,那就够了。”

宁少耘不屈,“太傅这样的脾气,能让你高兴?”

“我只要看见他,心里就高兴,想高兴还不简单么。”

她说的时候,简直红光满面,让宁少耘真切地感受到,她是真的移情别恋了。

宜鸾还是心善,尽力安慰他,“你被颜都知扣下那件事,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西陵每年不知发生多少起,你只是其中之一罢了。时间能掩盖一切,再过两个月,谁又记得这件事,将来对你的婚配也不会有影响,你就放心吧。”

但宁少耘需要的是她的安慰吗?虽然心里早就有了预感,自己这个情况,是再也不可能得到她的青睐了,但人总是这样,不试一下,不会死心。

现在明确被拒绝了,尘埃落定,但也灰心了。他惨然看了她一眼,“话不要说得那么绝对,我刚才的提议,殿下可以考虑考虑,万一哪天想通了,我还在这里等你。”

宜鸾竟有些感动,上次得到男子的承诺,还是在渤海国。和宁少耘的事成不了,但也不要一棒子打死,“那就说定了,万一我哪天忽然想嫁人,就来找你。”

承诺很空洞,但有总比没有强,至少对宁少耘来说,不至于太过下不来台。

终于他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脸上还挂着几分怅然。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排云,这时候才活过来,扭头看看走远的宁少耘,小声道:“直接嫁了宁世子,不是挺省事吗。”

怎么说呢,宜鸾摸了摸下巴,“来得太容易了,就不会珍惜。我先前是着急想嫁出去,但真让我立刻成亲,我又觉得有些不甘心。”

排云干笑了下,“是嫁给宁世子,才觉得不甘心吧。要是嫁给太傅,殿下觉得如何?”

嫁给太傅,这事连想都不敢想,宜鸾扭了扭身子说:“我心里畏惧太傅,你又不是不知道。巴结太傅只是我的手段,我可没有对太傅生出非分之想。”顿了顿,眉花眼笑,“要是太傅真的答应娶我,回去就收拾包袱,直接住进太傅官署,连婚仪都不用办。”

排云咧咧嘴,前半句话还以为殿下果真只在乎大局呢,后半句话才是本性毕露,“好看的男子,就是让人心动。算计来算计去,算计得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大有人在,是吧,殿下?”

宜鸾翻了个白眼,最讨厌别人学她说话的风格。不过仔细听来,似乎也有几分道理,主要是太傅太好看,这种身家清白、品行端正的男子不多见,加上他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来历,愈发显得神秘莫测,引人遐思。

转头朝外张望,天已经亮了,东方一片鱼肚白,不多会儿就要蹦出太阳来。深秋山野的早晨格外冷,宜鸾握着那柿子大小的手炉,里头炭火半凉,只剩下一点余温。等着日出吧,有了日光,好歹能晒晒太阳。结果运气不好,今天是个阴天,尤其深山之中雾气迷蒙,寒冷像浸湿的衣裳贴在身上,躲都躲不开。

道场上开始打阳醮了,礼拜玉皇、三元法忏,一顿敲锣打鼓,很是热闹。那些爱看做法事的人,把道场堵得水泄不通,宜鸾因为怕冷,连各处宝殿都没进去参拜,只管坐在替她安排的阁子里发呆。

好在这里能看见往来的人,不至于那么无聊,哪个大员家的女儿从阁子下经过了,有个打扮寒素的书生追了上去。后面又来打打闹闹的三五好友,动手动脚猴子偷桃,真是污糟人眼,不值一看。

不过最令人惊奇的,是汝阳王的小舅子,竟和一个容貌姣好的男子勾着手指走过。宜鸾一看便来了精神,站起身扒着栏杆“咦”了声,“那是谁?是不是李崇川的舅舅?”

边上侍奉的女官们都往下看,两个男人肩并着肩,慢慢走远了,看上去真是倩影双双。

危蓝道:“汝阳王世子的舅父,早就已经同家里说定了,不会迎娶女子。”

宜鸾啧啧,随之而来的问题也很令人困扰,“那李崇川怎么称呼他舅舅的相好?”

侍书女官说:“叫舅妈吧。”

排云说不合适,“人家是男的。我觉得应该称舅舅,嫡亲的舅舅叫大舅舅,舅舅的契弟就叫小舅舅。”

可是宜鸾知道,李崇川有三个舅舅,最小那个就是小舅舅,哪里又来一个小舅舅。

这混乱的关系,真是让人头大,宜鸾说:“干脆叫舅命算了。我看汝阳王那小舅子鬼迷日眼的,定是把人家看得比性命还重。”

大家讪讪摸了摸鼻子,殿下读书不行,但某些方面的智慧,确实高得异于常人。

正闲聊得热闹,看见素一从远处走来,宜鸾忙唤了他一声,“你干什么去?”

素一仰头,堆出个笑脸道:“我去车上看看。先前太傅出门,好像忘了带大毛的斗篷。山上冷,送神要拖得很晚,我怕太傅会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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