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莫大之喜，我得去贺一贺。”想了又想，不走一遭总过意不去，因此，宋知韵取了衣架上搭着的狐裘，顾镜穿起来。

系领口的动作，忽地被按停，原是霍铮在作祟。他说：“你不舒服，乖乖呆在家中，我替你去道贺。”

“你是你，我是我，怎能混为一谈？我是非去不可的。”她拿定主张，口气不容置喙，“正好你今日休沐，咱们一块去，红火红火。”

霍铮的意思坚决更甚，夺走她肩上的大氅，随意一扔，恰巧落在床铺上。他勾了勾唇，道：“你听话不乱动，无论你今日想做什麽，我奉陪到底。”

看这景况，走是走不了了。宋知韵打消念想，指关节轻轻支着下巴颏，脑内灵光乍现，拍手道：“那你给我画张画像好了，我长这麽大，还没有自己的画像，你画技了得，不占这便宜白不占。”

霍铮爽朗答应，即命人擡来笔墨纸砚，如此这般行动起来。

安然祥宁的另一端，是只欠东风的紧迫感。

丁大勇谄媚禀告国舅：“霍铮大舅子得了头等，一家人正欢天喜地摆宴庆祝，霍铮夫妇缺席，据说是他夫人害喜害得厉害，不方便，这个功夫他却在家给他夫人画画哩。”

国舅微露不屑，讥笑道：“还真是死到临头，浑然不觉。你，立马把各种蛛丝马迹理明白，确保无缺漏，明日一早，安排咱们的人狠狠参他个永世不得翻身。”

丁大勇回话：“小的遵命。”

第二日，百官列队入殿。同处一横排，分处左右两列的国舅、霍铮，默契对上视线。

国舅微微笑道：“听闻霍将军将为人父，可喜可贺啊。”

霍铮不卑不亢回敬：“有劳国舅费心了。”

这话夹杂着淡淡的火药味，寻常人分辨不出，国舅却心如明镜。费心？霍铮还不是一样，这程子没少下功夫盯他的梢。

国舅不失镇定，不显山不露水道：“霍将军也不甘人后，不愧为我朝数一数二的煊赫人物。”

带刺的恭维，霍铮不以为意，晦涩一笑：“在国舅面前，我何敢自居。国舅才是不可多得的‘能人贤才’。”

这分讽意，国舅一毫不差地领悟于心。他面色微变，刻意加重语气：“霍将军客气，你自然也是我朝不可或缺的辅弼功臣。”

历来功臣是何等下场，不必多言。

队伍稳步行入太极殿，齐呼万岁。

皇上俯视殿下，挥手示意衆臣平身。

礼毕，一红袍官员出列，参拜道：“微臣有要务奏。”

国舅的余光朝施舍给那官员几分。

霍铮暗暗发笑。好戏即将上演。

皇上高坐上首，睥睨堂下各人，国舅无形展露的春风得意，未能溜出他的法眼，蹊跷之情冉冉而生。他直盯着那官员，双手按在膝盖上，说：“準。”

只听那官员长篇大论道：“这月初三，微臣途经水云间，偶见霍将军行色匆匆进了水云间，微臣久闻霍将军的威名，素日也无机会向霍将军讨教一番，今番得遇，惊喜十分，便追上前意欲请霍将军指点一二。”

“微臣一路跟至二楼靠里的一间雅间外，门都来不及敲，里面隐约传出谈话声，有好几个不同的声音，你一言我一语的。微臣本不欲扰人雅兴，孰知不经意间听到什麽兵马、粮草、取而代之之类的敏感词彙……”

“微臣以为听差了，毕竟关系重大，于是微臣不敢声张，悄悄地在门外又听了好一阵子，这回更清楚了，那几人在为霍将军禁足而鸣不平，扬言自己有路子，招兵买马不成问题，不如干脆揭竿而起，拥立霍将军为帝……微臣几乎吓坏了，万万不敢再偷听下去，屏住呼吸轻手轻脚逃离现场。”

“微臣回去以后，日思夜想，恐惧横生，生了一场大病，险些把命赔出去。托陛下圣恩，臣命不该绝，得茍活于世。微臣固然人微言轻，可始终效忠于陛下，忠诚于大齐，决计不敢设想改朝换代、另事他主……”他怆然泪下，扑通一声跪倒，“以上所言，皆微臣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决不敢有一字造假……万望陛下明察秋毫！”

此人一呼百应，即刻便有一大片朝臣伏地恳求：“万望陛下明察！”

“居心叵测”的霍铮，屹然不动，神色如常，既不辩驳，也不叫屈。

王副将恨不能一剑杀了这起构陷忠良的狗贼，立将跳出来说：“就凭你一双眼睛一个嘴巴，就栽赃陷害好人？好大的能耐！”